一只连靴子都几乎纤尘不染,鞋面两侧勾勒着锦绣云纹以及仙鹤纹,鞋帮上缕缕盘着银丝扣的脚。
这脚,毫不犹豫也毫无怜惜的一下踹向了正巴住苒姬小腿的、半躺着的、阿耿的心窝。
短促的一声痛哼!
那手,随即就松了开来。
夏侯潺白净的脸上满是不加掩饰的厌恶,踹完人之后,脚尖甚至在草地上嫌弃的蹭了蹭,这才侧转过身,冲着苒姬道:“你怎么这都能跟丢了啊,害我一顿好找!”
苒姬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冷厉,但很快便缓和下来。她勉强勾了勾唇角,佯装好奇的应付道:“你知道这是谁么?”
“谁?!你说这疯婆子?”
夏侯潺皱眉,似乎颇不耐烦:“你管她做甚,若不是老太爷发了话要养在府里头,这样的疯子早就被赶出去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伤人呢,你且离她远一点儿,又丑怪又恶心的。”
“那……她到底是什么人?”苒姬似是顺口接话。
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她此刻的语调乃至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森冷的寒气。
只是,夏侯潺并没有发觉。
他对这话题虽然不耐,但对眼前佳人却是难得的包容。大少爷撇了撇嘴,理所当然道:“好像原先在哪处贴身侍候的,但是听说为人不老实又多嘴,私下里乱编排主子,后来被罚去后厨帮忙,不知怎么的就跌进油锅里了!哈!想是恶有恶报吧,如此恶仆!嘁!”
他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神情很是轻慢,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虽是不自觉的流露,但与他的成长环境倒也相合。
历来能得贵公子青眼相看的,多半是已经脱胎换骨的“灰姑娘”。却不可能是满身腌臜,毁了容的一个疯子。
更何况,在夏侯潺看来,这显然是罪有应得。
苒姬半眯着眼,睨向夏侯潺,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她一字一顿的重复着他先前的评价,似疑问又似一种确认:“又丑怪又恶心的……恶仆?”
“是啊,不说她了!幸好我回过头来找你,你可知道这一带老太爷使人专门布置过,寻常人就是走上几日几夜也不见得能走出去,也就是我了。”
他清隽的眉目难掩得色,伸出干净细腻的手冲着苒姬示意道:“走,看我怎么带你出去!”
说着,还微抬下颌,挑了挑俊挺的眉。
苒姬从善如流,递上小手的同时却几不可见的冷笑了一下。表情刹那间显得十分诡谲,而那唇角的些微弧度一点一点收敛,慢镜头一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临走时,蓬头露面的阿耿还双手捧着心口委顿在地。
只是,在这个家里大约没什么人会怜惜这样的一个疯子吧……
走出老远,那白裙少女才缓缓回首,美目流转,浅浅的瞥过来一眼。
黄黄白白的繁花依旧一捧一捧,沉甸甸的。仿佛这世间污浊丝毫不能入目,只是兀自散着冷香,默然的在枝头旁观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