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幕后的苒姬终于歇了口气,须臾间又冷笑着继续:“你这惯于掌家做主的,此刻又在这里做些什么?对府中诸事视而不见,光想着凭借亡故之人名义引君入瓮,去保住那虚妄的名利权位,所谓夏侯家的血脉门楣?嗤,因小失大,当真可笑至极!此、其、三!”
“你该知道,我既是夏侯未染,我父女二人因为你、因为你夏侯家的‘厚待深恩’受尽摧折,我心中对‘夏侯’二字可谓感念至深!又岂能甘心留在此间,等着为你的千秋基业舍生忘死?”
“老太爷,”苒姬的语调终于趋向平缓,冷笑连连,却是出其不意道,“引狼入室别是你的杀招吧?回回见用,招招自损?说到底,你究竟是在保夏侯家,还是别家的细作专为了来屠尽满门的?”
这话说的……
一旁的夏侯霖立时听傻了,面皮狠狠的抽了抽。
也是哈,老爷子都风瘫在床了还不忘领个图谋家产的回来,可不就是专业引狼入室么……
涂格嘴角微颤,垂下眼帘,脑海里顿时浮现两个大字,跟跑马灯似的晃来晃去——卧底。
水幕激涌,势已泼天,哧哧的声响不绝于耳。
然那冷冽女声却丝毫没被阻隔住,只是一径攀山越水,沥沥而来——
“即便没有‘五代必绝’的谶言,夏侯家有幸得你这么昏聩的家长,气数也早就该尽了!你且仔细看着,来日,这豪宅巨阙一朝倾颓,皆是你一人的功劳!”
“胡,胡扯!”老太爷此刻瘫在地上,大肚朝天一鼓一鼓的,如同砧板上被刀背敲昏了头的胖鱼,想动也动不了,“鳃”却是大张大合,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显然,他从未被如此当面数落过,一时间几乎要背过气去:“好你个牙尖嘴利的,满口胡言!我一生为夏侯家鞠躬尽瘁,所做一切问心无愧,全是为我夏侯一脉着想,岂容你三言两语就颠倒了黑白?况且——”
“我夏侯子弟为了大局即便牺牲自己也理所应当,别说你爹,就是这府中所有人尽皆死绝了又如何?只要血脉尚在,就能以待他朝!”
这霸道的宣言掷地有声,想来顽固了一辈子也不是苒姬三言两语就能扭得过来。
只是全府死绝了也要保住血脉,这份“坚持”恐怕早已不是顽固二字可以形容。
话不投机半句多。
四下静默了片刻,除了水声哧哧外,一时无言。
水幕内隐约传来意味不明的一叹,半晌,苒姬才道:“看来你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夏侯家的最后一线押在我身上了,你就如此笃定我绝无可能玉石俱焚么?”
老太爷闻言闭了闭眼,而后目光不善的斜睨阵中,不阴不阳道:“对,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思,我倒要看你怎么个魂飞魄散法。此间守阵残魂乃我夏侯家祖师夏侯烬,虽说生前所练功法至阳,然则,魂魄毕竟属阴,且如今恰恰是七月……”
七月,鬼月,显对守阵阴魂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