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册带来了?”
“是。”石越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将怀中的竹简递给她,“这是这两个月的帐。”
郑若稍稍的翻了翻,冷笑一声道:“石越,不管是我阿爹还是我,对你都不薄。你扪心自问,自从你来我们家之后,可有苛待你吃和穿?”
石越的脸涨的通红,还是应了一声,道,“不曾。”
“你给我上工,我可曾少了你工钱?”
“不曾。”
“哼!”郑若将竹简重重的放在案几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可你是个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
石越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支支吾吾了几声,说道:“阿若,好得我还是先生的学生,当年也就过先生一命。此次是我思虑不周,见钱眼开。你将短缺的银两补上,你就念在我是初犯,我又如此坦白交代,可否饶我这一次?”
石越认为郑若虽然平时话不多,却是个心地善良的,郑婉姐妹也曾说过,她是个心软没主见的,只要求她一求,事情也就揭过了。更何况,自己对她阿爹又有救命之恩,又是如此坦白认错,一般人都会就此罢手,不再追究的。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对我们有恩,所以我就应该饶了你犯得错?”
石越低下头去,道:“不敢。越,甘心领罚,但求阿若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
“给你机会?”郑若冷笑,当初你给我机会了吗?
“给你机会,将我的酒楼全部掏空吗?”她加重了“我的”两个字。
她讥诮的说道,让石越的双眉有些不满的皱起来。
“阿若,酒楼自开业以来,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因为我偶然的一次错,就对我如此恶言相向。阿若,你是士族之女,有的是博大胸怀,何苦为了几个银钱如此斤斤计较?”
郑若怒极反笑,“依你而言,我就应该饶过你,对你犯下的错只字不提?我若罚了你,就是我不识体统,没有胸襟?”
石越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石越啊石越,你毕竟身上流的是一半的中原血统,另一半是掠夺的天性!我相信,你若是在酒楼继续呆下去,恐怕这家酒楼就要改姓石了吧?”
“石越,你莫要忘了,我不过是一介女流,需要那么博大的胸怀有何用?我做不来以德报怨之事!从今往后,你就不用去三江酒楼了!”
石越一听,顿时有些慌了,上前两步,说道:“阿若,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酒楼没有了我,生意定然会一落千丈。你若想要赚个盆满钵满,酒楼就离不了我。”这才是他今日上门来有恃无恐真正的原因,他断定郑若不敢对他怎么样,所以才会将真账册上交,也将前些日子贪墨的金叶子上交。只要他还能留在酒楼,今日交出来的东西,总有一日会回到自己手中的。
郑若淡淡的说道:“你说的没错,酒楼没了你,生意便会没了往日的红火。可是,那又如何?”她本就没打算将酒楼长久的开下去,趁着现在生意红火,将酒楼卖了,才是眼下最好的出路。
石越见她油盐不进,最后一分倚仗她又完全不放在眼里,心中着实有些慌了。
“阿若,你为何要将我逼到绝路?”
逼到绝路?郑若真想仰天大笑,当初他将自己骗到松涛居,给王九郎下药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将自己逼到了绝路?
冷哼了一声,郑若说道:“石越,你离开凤凰城吧!从今往后,莫要踏进这里一步!”
“阿若,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他尖声叫道,“当日若是没有我,你阿爹早就死了!”
“就是念在还有这一分旧情在。我才将你驱逐出去。”
石越忽然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他辛辛苦苦谋划,得来的富贵难道就是过眼云烟?为何她会如此绝情?如此无情?
“阿若,你太狠心了!你两个堂姐好歹都跟了我,如果你将我驱逐,捏两个堂姐就要跟着我浪迹天涯了。你就不念姐妹之情吗?”
“你回去问问她们,当日她们有念姐妹之情吗?”
郑若不冷不热的回应了一句。
“我不会留着一心想要我死的人在身边。我不是圣人!”
说完,也不等石越再说什么,让人将他拖了出去。
林三娘见她面色不好,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阿若,如果按你所说的那样,酒楼是因为他才会生意红火的话,此刻你将他驱逐出凤凰城,无疑是断了自己的一条臂膀。那酒楼的生意恐怕真如他说的那样,会一落千丈的。阿若,你这样做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不值得。更何况,若是有人将他请了去,那你的酒楼就更没活路了。”
“阿姐,我自然不是那种嫉恶如仇的人,也知道那些管事们帮你管着铺子,生意,都有他们的生存之道。我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知道有些时候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个人不同。留着他,只怕会有更大的祸害!阿姐……”她说着,让林三娘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
林三娘听完,疑惑的问道,“阿若,当真要这么做吗?”
“阿姐,你现在不懂,日后你就会知道了。”
林三娘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我相信你不论做什么,都是自有一番道理的。既然这样,我便去白桦林杀了他!”
林三娘走了之后,郑若一人静静的坐在客厅里半天,最后让柳絮将许一找了来,交待他趁现在将三江酒楼卖了,又让他留下了几个能干的帮厨以待后用。许一虽然不解,还是依着她的话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