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时分,她让柳絮备车,坐着马车去周府拜访。
马车到时,周府里到处都是忙碌的景象。听说郑若来了,周珏亲自迎了出来。
“早就听说你大好了,可惜一直抽不开身去看你。你不会怨我吧?”周珏打趣的说道,将她带到了一处水榭。
“轩之说笑了,当初我病重你时常来探望,不是送人参就是带了有名望的医士来,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怨你?”
周珏笑了笑,双手轻轻拍了拍,一个侍女拿上来了一套茶具,一个小泥炉。
“听闻你爱喝野茶,我这里有江南的野茶,你尝尝?”
郑若笑着点了点头。
看他行云流水的煮水,洗茶,泡茶,斟茶。心中忽然一阵难受,眼角有了泪意。
周珏将茶杯推到她面前,笑着道,“尝尝,看比九郎如何?”
郑若依言端起了茶杯,浅浅饮了一口,满嘴苦涩,心中也是苦的。
见她腮边滑下了一滴眼泪,周珏吓了一跳,端起茶喝了一口,皱起了眉放下茶杯,道:“许是茶叶放的多了,有些苦涩。不好喝,就不要勉强了。”说着,去拿她手里呃杯子。
郑若轻轻避过,又浅饮了一口道:“不是,挺好喝的,虽然没有碧螺春香,也别有一番滋味。”
“既然喜欢,为何落泪?”
郑若擦了擦眼角,勉强笑道:“想起了某个人,某些事儿,故而伤情。并不是茶的缘故。”
周珏闻言,看了她一眼,低低叹了一口气道,“阿若,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李赟?”
郑若没有回答,手指沿着杯沿画着圆圈。两人之间静默了片刻,又听见他说道,“九郎也真是,将你一人丢在这里,病了都不来看一眼。”
郑若的手一顿,眼泪忽然控制不住的滴落在茶汤里,不过两滴,又被她控制住了。有些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阿若,你真不想嫁李将军就不嫁吧。我帮你!”
郑若笑了笑,不答反问,“你知道九郎如今在哪里吗?”
“琅琊王府。这个你也知道啊。”周珏奇怪的问。
郑若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对王九郎的行踪并不是十分清楚的。如果,连他都不知道王九郎在哪里,自己该如何找?
“你能联络上九郎吗?”
周珏噗的一声笑,“阿若是想九郎了吗?让他来帮你推掉婚事?放心吧,九郎走之前说过,一年后就会回来的。李将军这次出去,恐怕短时之内也回不来。所以,没人会逼你嫁人的。说起来,这李将军也算是有情有义的。知道你要冲喜,二话不说就要娶你。得知你醒来,又怕委屈你,暂时取消了婚约。阿若,如果没有九郎在先,我自认也比不上他的。”想了想,又说道,“倘若,九郎明年没有回来。阿若,你不要等了。”
“轩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比如九郎为何会从琅琊来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又为何匆匆离去?”
“阿若,你知道的,我们这些门阀看似光鲜,其实内里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平和。”
郑若默然。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王九郎这一走,恐怕都不会再回到凤凰城,不会再回到辽西了。即便他会回来,也要等到六年以后了。可那时,这里已经是石虎的天下了。
难道真的就此错过了?她连一句“对不起”都来不及说?
从周府告辞回来,郑若坐在花园中,支开了柳絮。空无一人的时候,又试着叫了几声“影一”。可依然不见他人影。
她想或许自己太过自作多情,差点要了人家的命,却还奢望人家会留下人来保护自己。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厚脸皮。
和父兄一同用过晚膳之后,她回到了蘅芜苑,天擦黑,林三娘终于回来了。黑色的武士服衬得她英姿飒爽,她身上有股很浓的血腥味,脸色煞白,左手扶着右手。郑若一看,她的右手被人砍了一刀,伤口很深,幸运的是没有伤到骨头。
急忙让她坐下,又让柳絮去烧了热水,找了干净的布,拿了伤药,为她清理伤口。等伤口包扎妥当,林三娘才有机会说出今日白桦林的事儿。
原来,她奉了郑若的命令跟着石越出了城,按照郑若的意思,在白桦林里杀了石越。谁知,刚要动手,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许多身穿黑衣的人,哇哇怪叫着拿大刀就往他们砍过来。林三娘当时想着杀石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勿需那么多人,只带了两个手下。谁知,居然遇到了埋伏,若不是自己这边三个人身手了得,恐怕这会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阿若,我有负你的所托。”她惭愧的说道。当初,她还以为郑若有些小题大做,现在看来那个石越果然不简单。
郑若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想了想问道,“阿姐,可知那群黑衣人是什么来路?”
“他们全身都被黑布包着,一时看不清,”她想了想,说道,“不过,听他们说的话,好像是胡人。”
“胡人?”
石越脸色煞白的骑在马上,他身后坐着郑茹,手紧紧的拉着缰绳,在月色里,她的脸色看起来无比阴霾。
周围忽然传来了一阵嘲笑声,那些同样骑着骏马的大汉们,看着石越被一个女子保护着,各个都笑了起来。他们用胡人的话调笑着,看着石越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屑。
郑茹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却不代表看不懂他们脸上的神情。不要说那些胡人,就是她自己也有些瞧不起石越。石越已经慢慢的回过神来,对着身后的郑茹说道,“让马停下来,你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