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逍遥垂头、无语。宫暮光的一部分,依然残留在她的体内,她纵然心中不服,却又如何解释她自己的狂乱失控?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的坏,经不起宫暮光的轻轻挑逗。她也从来不知道,****,竟会有如此可怕的魔力,一经沾染,竟成附骨之疽。
她唯有咬住了下唇,隐忍着屈辱和痛悔的泪水。
宫暮光却还是不肯放过她,他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望着自己:“说,朕和那个娈童,谁更好?”
孟逍遥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刀,泪珠滚出眼眶。
她错了,她不该妄自菲薄,想要改变历史。可是,一切的罪过由她来受就好,为什么还要牵扯了安羽中?为什么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宫暮光还是不肯放过?
“九哥,”她的声音都颤抖了,扇动着****了的睫毛,“求你,给死者保留一点点尊严!”
宫暮光愣了一下,冷哼一声,突然狠狠地将孟逍遥按倒,咬牙切齿地吼道:“时至今日,你依旧忘不了那个贱种!”
“宫暮光!”孟逍遥陡然间不顾一切地狂喊出声,发疯般地推搡着宫暮光,她骤然发力,竟将宫暮光从她身上推了下去。她顾不得自己赤身裸体,就赤着脚从床上跳了下去,向着屏风外面飞奔。
“你疯了!”宫暮光一把扯住孟逍遥的胳膊,“你这个样子,要去哪里?”
“放开我!”孟逍遥一低头,恶狠狠地咬住宫暮光的手背。
宫暮光吃痛,大叫一声。
太监宫女不知情,纷纷奔入。一见此情此景,又不约而同地骇得面无人色,呼啦啦跪了一地。
“滚出去!”宫暮光沉声喝道。
太监宫女们顿时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前方传来,哪里还敢有分秒逗留,顷刻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宫暮光抱起孟逍遥,将她掷到床上。抬手一瞧,手背上皮破肉绽,鲜血汩汩。
“为了他,你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即便他已经尸骨无存了。”他目光如刺一般射在孟逍遥身上,语声中却带着无限悲怆,“朕这么信任你、疼爱你,朕原谅你所有的过失,朕宁肯戴上绿帽子也要立你为后。朕做着天下男人都不会去做的事。可是你,你却还是一点都不领情。你把你的心给了那个贱种,却留着这残花败柳的身体给朕……”他说到恨处,忍无可忍地扬起手,挥向孟逍遥。
孟逍遥本已被摔得头昏眼花,陡然间又受了一掌,又是重重栽下去,脑门正好磕在床沿上,顿时鲜血如注,晕了过去。
鲜血唤醒了宫暮光的理智,他呆呆地看着昏死过去的孟逍遥,突然间后怕起来。他抢上前去,抱起孟逍遥,大声疾呼:“兄弟,兄弟……”声声呼唤中,时光仿佛不曾变老,孟逍遥依然是那个戴着大大的皮帽子的假小子,而他,倾倒在假小子清亮的眼眸中,无法自拔。
他的喉咙哑了,眼泪如雨,纷纷落下。
“来人哪!”他嘶声叫喊着,“宣太医!孙正,叫孙正来!”
孙正还是那副千年不变的默然,但是,若是仔细地观察,就能够发现,正当壮年的他,两鬓竟有了霜雪的痕迹。
他有条不紊地为孟逍遥清洗伤口,敷药包扎;从容不迫地吩咐太监抓药、熬药,半柱香的时间,孟逍遥神色安宁地睡在床上,除了脑门上的白纱布,几乎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了。
“皇上,皇后的伤口已然无恙,只要静养一晚,凤体即刻安康。”
“新月!”宫暮光喜悦地捧住孟逍遥的右手。可是,他一接触,孟逍遥的身体突然蜷缩了起来,口中喃喃道:“不要!不要!”
宫暮光勃然变色。
太监宫女瑟缩着,恨不得自己消失了才好。
孙正也有同感,但是他却不能退缩。
他上前一步,躬身陈情:“皇上,皇后可能因为撞击受了刺激,情绪尚不稳定,需要静养。”
宫暮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静养?难道朕在,就无法静养?”
孙正利索地跪下:“臣绝无此意。臣只是以医者身份,表述医者的建议。”
“医者的建议?”宫暮光嘿嘿冷笑,“朕是皇后的夫君,是皇后的天,朕在此,百无禁忌!”
冷汗从孙正的额头冒了出来,他不敢擦拭,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皇上所言甚是。不过皇后此刻最需要的就是睡上一觉,如此,有助于皇后的凤体。请皇上斟酌。”
宫暮光还待发作,眼角余光瞥见孟逍遥楚楚可怜的小脸,心顿时软了。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寝宫里静了下来。宫暮光凝视着孟逍遥的睡颜,后悔、沮丧、伤心、痛苦,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他喃喃道:“兄弟,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漫漫长夜隐去了黑色的双翼,破晓的晨光再次骄傲地宣告着清晨的诞生。孟逍遥睁开了沉睡的双眸,额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带来昏昏沉沉的感觉,鼻息间萦绕着的药香,恍惚间令她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她缓缓转动着眼珠子,看到了一颗黑色的头颅,伏在她的床边。
她的心本能地怦然大作,惊吓、恐惧、厌恶几乎让她再次叫嚷起来,再次逃窜。但是,一晚的折磨让她元气大伤,她的身体犹自陷入疲惫的状态,她尽管有想法,却没有力气。
记忆慢慢苏醒,她记起了宫暮光粗鲁下流的问题,记起了她和宫暮光的争吵,记起了那狂热的可怕的一幕,呼吸顿时紧窒起来。经历了那一切后,她还能和宫暮光装作没有发生过一样地生活吗?
虚伪!
她的唇角浮起了冷冷的笑意。
宫暮光的脑袋动了动,这一晚,他竟然趴在孟逍遥的手臂旁边,睡了一宿。
手臂酸麻得紧,身子也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宫暮光抬起头,看见孟逍遥眸子里的疏离和冷漠。
他一怔:“兄弟,你醒了?”
兄弟?一种讽刺的意味从这三个字里透射出来。
此时此刻,他竟还能若无其事地叫她“兄弟”?
她动了一下。
“怎么?你想要坐起来吗?”宫暮光体贴地搀扶住了孟逍遥,扶着她缓缓坐起,又为她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孟逍遥的背后,“这样好吗?你肚子饿吗?来……”
“皇上!”孟逍遥虚弱地阻止了他。
宫暮光又是一怔,脸上有一种受伤的表情,无辜得像是一个孩子:“朕说过,无论何时,你都可以直呼朕九哥。朕喜欢听你叫朕九哥。”
“皇上!”孟逍遥没有改口。
宫暮光眨了眨眼睛,他没有睡好,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看上去既憔悴又疲惫:“兄弟,朕在这里守护了你一晚。朕不放心让宫女们照顾你,朕想要看着你好好地睁开眼睛。你一定饿了,朕立刻让他们给你带好吃的……”
“皇上!”孟逍遥再次打断了他的发挥,“臣妾有话要说。”
“用过早膳不可吗?”宫暮光堆起了笑脸,“孙正说,你需要休息和营养。”
孟逍遥闭上了眼睛,感觉心力憔悴。
“来人哪!”宫暮光扬声喊道,早有太监、宫女一溜小跑上来,手中端着盘子,盘子里是各色早点。
“放下,朕要亲子喂皇后用餐。”宫暮光饶有兴致地从盘子里端起一碗清粥,舀起一勺,送到孟逍遥嘴边:“来,张口。”
孟逍遥忍无可忍地一抬手,仓啷一声,粥碗落地,清粥洒了宫暮光一身。
四下里鸦雀无声。
许久,宫暮光才笑吟吟地说道:“兄弟,你不喜欢吃粥吗?你不喜欢早点说嘛!乱发小孩子脾气可不好!”他从盘子里又端起一碗芙蓉糕,夹起一块,送到孟逍遥嘴边:“这个怎么样?”
孟逍遥别开脑袋。
“也不喜欢吗?”
宫暮光放下芙蓉糕,端起一碟子迷你的小包子,夹起一只,送了过去:“好香啊!这个你一定喜欢,六扇门的时候,你可经常缠着我带你出去吃天津狗不理包子的哦!”
孟逍遥眼圈一红,怔怔地掉下泪来。
“怎么啦?怎么掉眼泪了呢?”宫暮光慌忙放下碟子,抓着自己的衣袖,为孟逍遥擦去眼泪,“是九哥不好,九哥没有照顾好你,害你受伤了。你要是不开心,就打九哥几下,啊?”他握住了孟逍遥的手腕,向自己的脸上重重挥去。
孟逍遥死命地捏紧了拳头,缩回自己的手臂。
“兄弟,你真好。”宫暮光幽幽说道,“你总是这样,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愿意责罚九哥。”他搂住了孟逍遥,“你放心,九哥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让你流泪。”
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纷纷感动得稀里哗啦,泪水涟涟。
太阳尚未落山,皇上的痴心、钟情就传遍了后宫,惹无数妃嫔竟红了眼。
当中恨者谁最重?妖娆姝妃恨彻骨!
她咬牙切齿奔向御花园,站在一株桃树之下,树枝上长满了花骨朵,正是含苞待放之际。姝妃狠狠地瞪着那些花骨朵,陡然间扬起手中的鞭子,疯狂地朝着那些花骨朵挥鞭,花骨朵经不起她的鞭打,凋零、残落,一地猩红破碎。
“我叫你得意!我叫你媚惑皇上!你什么货色?下贱无耻的狐媚子,污秽的烂婊子,你胆敢爬到皇上的头上作威作福!不害羞!不害羞!”她不停地抽打着,直到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这才罢手,无力地靠住一棵树,大哭起来。
“姝妃娘娘!”宫女金灵怯生生地呼唤道。
姝妃充耳不闻,依旧凄厉地哭喊着。
“怎么了呢?小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姝妃身后响起。
姝妃一惊,哭声戛然而止,霍地转过身来,面前雕塑般立着一个威武高贵的男人,一身淡紫色的长袍裹住修长健硕的身形,衣袖上和袍角用银丝勾出龙纹装的图样,没有凌厉的霸气,反而显得风华高雅,但眉目前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出不容任何人违抗的尊贵。
“皇上!”姝妃委屈地一撇嘴,犹如小鸟投林,扑入了宫暮光的怀里。
宫暮光瞥向满地的花骨朵,右手轻轻地摸着姝妃的青丝:“谁惹我的小眉儿生气啦?说出来,朕一定为你出气!”
姝妃嘤嘤地哭着,瘦削的肩膀抽搐着,哭得难以自已。
“好了,别哭了。你哭得朕的心都要碎了。”宫暮光柔声细语地安慰道,“你总不想朕也跟着伤心难过吧?”
姝妃慢慢止了哭声,抬起小脸,泪痕犹在。
宫暮光俯下头,亲吻着姝妃脸上的泪珠:“梨花一枝春带雨,我见犹怜啊!”
姝妃横了他一眼:“怜什么?你只记得你的兄弟,哪里还会把臣妾放在眼里?”
“你这是什么话?”宫暮光诧异地望着姝妃,“别人不理解朕,难道连你也不理解朕了么?”
姝妃一怔,伤心又席卷心头:“臣妾如何不知?就是因为知道,才会格外心疼皇上!皇上是何等身份,岂能令那狐……皇后任意摆布?皇上重情,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人,怎么也跟着不明事理,恃宠而骄?臣妾实在看不下去。”
宫暮光微微一笑:“知朕者,小眉也!”他深深注视着姝妃,“得天下易,得一真心人难!朕有你,何其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