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对于宁采薇如同流水一般,她虽然感觉严正卿在自己与他之间筑了一道墙,丧气之余却并不强求。世界对于她来说五彩缤纷,有许多种可能。严正卿不理她,肯定有他的道理,她懒得多费思量,转而去找自己的小姐妹们。
有些话毕竟不能和哥哥和父母说,好姐妹永远是知道秘密最多的人。
这样的日子眨眼就是小半年,小半年的时间,她又长高了两厘米,娇嫩的脸庞上蒙着一层细细的绒毛,仿佛鲜桃一般。她已经是高三的学生,再过几个月,便要参加高考了。
虽然严正卿一直都在说着孙邵雯只是朋友的妹妹,可是宁采薇却知道,那位精明的孙姐姐对严正卿是有企图的。在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孙邵雯常常约她出来。严妈妈也对宁采薇给予厚望,多次叮嘱她,要多帮孙邵雯和严正卿培养下感情,至少,作为未来的小姑子,她要和孙邵雯培养好感情。
那个时候,宁采薇已经从老师家里搬出来,搬进了学校的集体宿舍。那段日子并不如意,老师身体不好,被女儿接到国外去了。她也不想找其他老师,跳舞的事情就此搁浅。学校里程宗文的粉丝们也不时找她的茬,说她勾引程宗文,气的她火冒三丈。而孙邵雯显然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也能给她很好的指点。
孙邵雯问她:“那个程宗文,你真的喜欢他吗?”
宁采薇的脸红红的。自从苹果树事件以后,她与程宗文的关系近了很多,时常一起做值日,一起做作业,放学了不在一个班也要坐在一起讨论学习中遇到的难题,分享彼此的参考资料,早晨中午晚上一起在食堂吃饭,有时候散步也总是遇见。几个月来拥有了许多的回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与程宗文的谣言渐渐多了,她也才发现,他竟是那样干净好看的一个男生。竟然有那么多的女生喜欢他。
她红着脸说,“我不知道。”
孙邵雯微笑,“你现在高三了吧!这个时期最重要了。如果有疑惑,你不妨集中时间思考一下。不要拖的太久,要学会快刀斩乱麻。否则会影响你的学习。”
她真的认真去想,可怎么也想不清楚,或许是不好意思想清楚。她一想到那张英俊的白玉一般的脸,心跳就会加快,脸也变红,脑子就会乱。于是她干脆对他避而不见,尽量与他少些接触。
有一天放学她从物理实验室出来,迎面就看到程宗文走来。那个时间实验楼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他的脚步声格外沉重,一直响到她的心里去。她看着他走近,喉头开始发干,甚至忘记了走路,就那么呆呆的站着,直到他走到自己跟前,清亮的眼睛定定的锁住她的眼。她这才反应过来,干巴巴的说:“你也没走?”
她怀里抱着实验器材,是她借出来的,老师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摔坏了。可是此刻她却突然害怕起来。这满怀的东西,怕是一个也保不住了。
“东西快要掉了。”他说着不相干的话,替她把一个就快要掉下去的电压表重新放好。她结结巴巴的说着谢谢,又强作镇定,“老师说了,很重要,千万不要摔了。”
程宗文微笑,“那你可要抱好了。”
她的一声“嗯”还没发出来,他抓住她的肩膀俯下来。她只觉得听到气息扑在面上,有奇异的触觉,带着柔软温热的湿意,落在她的眼睛旁边。程宗文的声音低低的:“别再躲着我了好吗?我快受不了。”
她的脸热起来,热的发胀,自己也忘记了是怎么答应他的了。但是他接过了她的东西,坚决的牵起她的手。一直快出了实验楼的时候,她才想清楚两人的处境,急忙看看四周:“你快放开吧!不要叫老师看见了。”
他们瞒的很紧,没有让老师知道。可宁采薇却坚持要告诉严正卿。那时候,她已经将自己的身世的大概告诉了程宗文。她说,“总之,我瞒谁也可以,就是不能瞒他。”程宗文没有办法,只好听她的,与她一起回家。宁采薇一直主动的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严正卿面前,说道:“哥,就是他。”
严正卿慢慢的看着他,真的是慢慢的看着。程宗文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不了那张沉静英挺的脸,那双似乎可以拖住时间的眼睛。严正卿一寸寸的打量他,说话也是慢慢的,他说:“薇薇的男朋友,果然仪表非凡。”
那天严正卿留他们吃饭。席间严正卿时不时会问他问题,他小心翼翼的回答着,面临他甚至比面临高考还紧张。最后严正卿说,“你们要高考了,我就不多说增加你们的压力了。但是你们要处理好感情和学习的事情。知道吗?”
他点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和薇薇好好学习的。将来也会好好照顾薇薇。”
严正卿喝了不少酒,满身的酒气说话依旧很清晰。直到天黑的时候,饭才算吃完。严正卿说:“今天不早了,就这样吧!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聊。薇薇今天跟我回家去。”
他急忙说道:“我给你们打车吧!”
严正卿大手一挥将他推了出去,“不用!你管好自己就成!”
他不知所措,宁采薇却向他使眼色,叫他别多话。等严正卿去取车的时候,宁采薇说,“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但是既然不干涉我们的事情,就是同意了。有他在,就不用怕我爸爸妈妈反对了。你先回去。明天我到学校找你。”
他怎么放心的下?他说,“要不我在后面悄悄跟着你们,不让他发现。你哥哥喝了不少酒,我怕你们路上不安全。”
宁采薇却不同意,叫他放心。变戏法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机给他看。那时候,手机才刚刚开始普及,程宗文也只是在杂志上见过,此刻看见宁采薇有一只还不敢相信。
“你有手机?”
“是啊。所以你放心吧。我哥这个人最谨慎了,他说没事就没事。就算有事,我也有手机,随时可以呼救,很方便。”正说着严正卿已经开车过来了,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宁采薇匆匆忙忙说句再见钻进车里。严正卿载着她绝尘而去。
他们没有回家,严正卿像是真的醉了,直接载着她出了城。
“哥,你走错路了!”宁采薇提醒着。
严正卿嘴角抿的紧紧的,浑身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张力,车开的飞快,两旁的树木山石飞快的掠过,模糊成一片,严正卿专门往难走的泥土小路上开,从一个又一个山坡上俯冲而下,一个急转弯,宁采薇猝不及防一头撞在车厢上,痛的哎呦叫了一声,车子终于不再横冲直闯,上了大路,速度依旧快极,沿着省际公路一直飞速奔驰。
宁采薇咬住嘴唇,手里把紧能把住的东西,紧紧盯着前面的路况,准备随时和严正卿抢方向盘。开车她也会,严正卿教的,只是年龄不够还没有驾照。
燃油提示不够,严正卿将方向盘一扭,随意一拐,身下重重的颠簸,汽车再次拐入林间小路上。宁采薇忍受着剧烈的颠簸,一直到汽车耗尽最后一滴油,精疲力竭的停了下来。
此处是一片大大的林地,四下里静悄悄的,严正卿一句话不说从车上下来,力道巨大的甩上车门,绕到她座位的那一边一口一口吞烟吐雾。宁采薇从没见过他这幅疯狂的样子,吓的手心里冷汗直冒,颤巍巍问道:“哥,你是气我……和他在一起吗?”
夜色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严正卿许久没说话,就在宁采薇等的心里的一根弦都要崩断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你是真的喜欢那小子吗?”
“也……也许吧!”宁采薇结结巴巴的,“我不知道,反正,就是那么回事,跟他在一起,觉得很高兴,也不容易觉得累。有了好的东西,都想给他留一份,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都想跟他说一说。看到他就会紧张,也许,大概,是真的喜欢他的吧!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样我会害怕的!你要是不高兴就骂我几句,打我也行!别这样开车了,以后别这样开了,我受不了!”
她说的语无伦次,完全没有重点,说了很久很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直到车门被打开,严正卿将她从车上拉下来,一靠近他的身体,宁采薇顿时觉得心安了,不再惶惑,亦不再害怕。
严正卿淡淡的说:“只是喜欢上了个臭小子,干嘛把自己搞的像是罪人一样?喜欢就和他在一起吧!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让我心跳加速的女孩子,可惜那时候没有那么多时间,总觉得放弃的没关系,最好的在后面等着我去享受,可惜……”他将宁采薇揽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像是安慰一个无助的孩子,“你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没关系,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让他碰你,这是我的底线,明白吗?”
宁采薇一下窘的脸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严正卿怎么可以和她说这样的话!
“答应吗?”严正卿抓着她的肩膀摇晃一下,“我是为你好!有些事情,体验过早,没什么好处。如果一个男人得不到一个女人,依然对她死心塌地,那才能证明他是真的爱着那个女人。我不想你和社会上许多女孩子一样,为男人伤心又伤身,我会难过。”
宁采薇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严正卿一连逼了几次,她终于放下矜持,清楚明确的答道:“嗯,我知道,我办得到的。”
“呵……”严正卿笑出声,笑声里意味不明的东西听的宁采薇心里一阵阵发紧。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
严正卿一连说了数个没想到,宁采薇越听越害怕,“哥,你没想到什么?”
“我……”严正卿自嘲的笑了,“我没想到的事情多了,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什么都不是,可是以前却自以为是,傻乎乎的以为事情都在自己掌控当中,我想什么时候改就什么时候改,想安排它怎么发生就安排它怎么发生,现在看来,当真可笑。我挨了这记耳光,纯属活该!这疼提醒我,以后不要再自以为是,如果再不改,就真的抓不住了。”
“你在说什么啊,哥!你是喝醉了说醉话,还是说心里话?哥你遇到什么事了?我帮得上忙吗?”
“醉?”严正卿瞪着她,忽然呵呵笑了出来,“醉,是有那么一点,不过还不至于神志不清。”他摇摇晃晃的走,前面不远处是一个水库,宁采薇死命扯住他。
“你想去哪里?”
“你放开,我随便走走,散散心。”
她哪里敢放。“散什么心?我和你一起去!”
他也不反对,她还是抓着他的一只胳膊,一路小跑的随着他的脚步。严正卿走的摇摇晃晃,她也跟着东倒西歪。最后来到一户小院前,宁采薇松了口气。
严正卿说,“走了这么久,我有点渴了。”突然伸出一只脚,闪电一样重重的踹到人家的铁门上,那响亮的一声简直就响在宁采薇的心上。门里突然传来狗的狂吠声,接着是个男人粗鲁的怒吼,“谁砸老子的门!”
宁采薇急的都快哭了,紧紧扯住门,生怕狗扑出来咬到他们。
那真的是一场闹剧。也幸亏宁采薇嘴巴甜,叔叔叔叔的赔礼道歉,人家才放过他们,还帮着宁采薇把严正卿弄到了自己家里,等人来接他们。
宁采薇不敢给父母打,只给容天成打了一个。天快亮的时候容天成才来,却不是一个人,孙邵雯也跟着。她是个细心的女人,来的时候带了解酒药和几件衣服。宁采薇要给严正卿吃,却被严正卿一把挡开了。他抬起眼睛看着孙邵雯,突然安静下来了。不说话,也不动,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容天成在后面牵住她的衣角,“薇薇,跟我出去吧。让他们好好说一会话。”
他们在外面呆了很久,容天成抽到第三支烟的时候,她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正好身后的门开了,严正卿和孙邵雯都出来了。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孙邵雯的激动和严正卿的安静对比鲜明。好像喝醉的不是他而是她。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严正卿带着孙邵雯频繁的出入严家,出席各种场合,不久之后的一天,严母眉开眼笑的告诉宁采薇,严正卿亲口承认,他这次是真的和孙邵雯在交往。是那种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