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卿手里一只笔突然就被握成了两半,孙邵雯又一次打电话过来,质问他为什么不能和自己吃饭,他说:“薇薇不见了,我在找她,如果你看到她了,请把她留住,我会去接她,如果不是她的事,请给我时间和清醒,我想尽快找到她。”
已经是黄昏,他已经开车将她常去的地方转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
孙邵雯再给打电话给他时已经是星光满天了,严正卿万分沮丧和疲惫,“你有她的消息吗?”他不抱什么希望的问。
孙邵雯直接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以后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一看那来电,几乎颤抖着将电话接通,宁采薇的音调透出淡淡的疲惫无力来:“哥——”
“……”
“哥,她们说你找了我一天。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
“哥,”宁采薇疲惫无力的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没事,挺好的,不用为我担心。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我知道你和程宗文的事了。”那边突然说,语气很平淡。
宁采薇心里一疼,不自主的攥紧了拳头,忍耐过那种弥散的痛楚,无所谓的笑了。
“哦,对,我们分手了,他不要我了。”宁采薇说的漫不经心。
那边没有再说话,只听到深远绵长的呼吸,许久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薇薇,别哭。”
宁采薇的声音有些发抖:“没哭!谁说我哭了?”她竭力保持着平静,“我只是有点感冒,没有哭,哥,我明天还有事情,先挂了吧。你也早点睡。”
“你别挂电话。”他飞快的说,“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不在宿舍。”
“那在哪儿?”
她顿了一下,看一看沙发上那个平静淡定的身影,“我在嫂子这里。她一直在宿舍等我,现在我在她家里。”她的声音突然有短暂的远离,片刻后又回来,“我在嫂子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分手已经一个月了,我早就不伤心了,只是郁闷。”
“你该早点跟我说的。”
宁采薇轻轻笑了:“告诉你有什么用?我们又不是八九岁的孩子,分了就是分了,告诉你,他也不会回到我身边。”
在那一头最后还是哭了,抽泣的声音怎么也止不住。她挂断了手机,孙邵雯走过来,将她的头抱在怀里,宁采薇搂着她的腰肆无忌惮的流泪。
“嫂子!为什么?为什么他突然就不要我了?别人才是他真的想要的。我真的很难受!嫂子,我想不通,为什么不能和以前一样呢?以前不是很好吗?他跟我在一起的快乐难道是假的吗?为了那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女孩子,他宁可伤害我,我跟他在一起四年了,他怎么可以会为了别的女人对我那么残忍!”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起来,严正卿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孙邵雯的门口。宁采薇尚未开口,便被他一把搂住扣在怀里。
再一次接触到他宽厚伟岸的胸怀,刚刚止住的泪水突然又簌簌掉了下来。
原来她一直都没有长大,原来她还是想躲在他的怀里避过暴风雨。
“天太晚了,你们两个一起留下吧!”孙邵雯在一旁说。
严正卿张了张嘴,摸摸宁采薇的头发,深深的看了孙邵雯一眼,对方也深深的看着他。
“不了,”严正卿淡淡的道:“多谢你带她来这里,帮我守着她。”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孙邵雯淡淡的笑着。
严正卿摇摇头,仍是那句话:“多谢你!”
车子没有往家的方向开。一直开到城外去,上了省际公路。
宁采薇淡淡道:“哥!你又走错路了。”
“没有错!”严正卿淡淡答,接着嘴角紧紧抿了起来。
夜色里,汽车飞驰。
这一次他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发疯,开的又快又稳。
宁采薇在行驶中渐渐睡着了,在一阵徐徐的凉风中清醒过来。身上盖着严正卿的外套。
耳边波涛阵阵。竟是一片大海,海面上金光璀璨,渔家的小孩子正赤着脚在晨风里嬉戏,在细软的沙滩上挑拣被海水送到海岸上的贝壳。
天已经亮了。严正卿站在车外,将手掌遮挡着眼前,远远的眺望着海面。听到她的声音,并没转过身来,只淡淡的问:“宁采薇,你每天不是忙着和你那些姐姐妹妹们亲亲热热,就是和程宗文在一起,你究竟记不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我?”
宁采薇怔怔的。此处只有他们两个人,再没有舍友,没有父母,没有孙邵雯,只有他们两个。过去的相知相亲宛如昨日,那时候她快乐无忧,她意气风发。她张开嘴让他看自己掉了一颗门牙的嘴,“我一说话就漏风。”他让她面对自己坐着,骑着摩托车载她回家。他们去超市买葱,蒜苗和葱分不清。她在雪地里给他唱歌,他要去外地分公司了,问她:“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简单而快乐的生活就在那个时候终结了。
从那个时候起,两人的生活被一刀切成两半。
她仿佛是个离家的孩子,外面的世界新奇又美丽,她只顾玩,忘记了那美丽的花丛之后还暗藏着危险。她从不存害人之心,但是别人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她。
如今她疲惫万分,才觉得离开他自己跑出去玩是多傻的一件事。
他大概对她也失望了吧!她的心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澄澈清透。
宁采薇许久才说,“哥,我只是想疯一回,我想看看,如果被一个男人抛弃了,我是不是就被全世界抛弃了。我不向任何人诉苦,我不向谁求助,我想看看,是不是没有他我就活不下去。是不是他不要我了,别人也就不要我了,我想看看,有哪个人一如既往的爱我,不管我做了什么,仍然关心我。”
“那你看到那个人了没?”他似乎是笑了,仍是没有转过身来。
宁采薇的声调有些微微的上扬,就像随手划下一条曲线优美的圆弧,“有啊……”那个“啊”字拖的长长的,她慢慢的说话,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恬淡和悠闲写意,“有很多。我发现老天爷其实对我还不错。有很多人都爱护我。”
“哦,很多人。”
“是啊!”宁采薇从窗户里探出头去,和他一样,也去看那万点金芒跳跃的海面,“你,嫂子,爸爸妈妈,爷爷,还有我的舍友,哦,好多好多。没有爷爷,我或许已经死了,没有你,或许我还在讨饭,没有机会上学,没有机会看这个大千世界,我的朋友在广播电台给我点歌,楼管看见我了叫我‘小薇’,老家里送来的老玉米她还请我吃过,我们食堂卖饭的叔叔看见我了,也会多给我加一勺菜。大家都对我那么好,我只要想一想这些,就觉得很愉快,我就很感谢老天爷。”
“我和你的那些姐妹们一样,是不是?”
宁采薇本能的感觉到威胁,没回答这个问题。
严正卿转过身将口袋里掏出的一把指甲盖大小的贝壳尽数放到她的手心里。
“你睡着的时候我在沙滩上捡的。”他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几个为了贝壳正在打架的小孩子,嘴角有一抹笑意,“你看他们还在抢,他们永远不知道,其实他们当作宝贝的东西,是别人挑剩下的。”
“挑剩下的又怎么样呢?”宁采薇说,“他们喜欢就好了。只要喜欢的,就是独一无二的。”
“说得对,就算一开始没有遇到又怎么样?只要最后能遇到,就不算是错过。所有的波折都是为了日后的重逢。喜欢的就是独一无二的,没有剩下不剩下一说。”
严正卿突然消失一天,公司累积了不少工作,连续加班两天,第三天孙邵雯来找他。
他对她点点头,又埋头继续工作。秘书机敏的端上她喜欢的日本红茶,躬身退了出去,将门拉上。
严正卿将写完最后一个字,将文件夹合上,坐在座位上交叉着双手看她。
看了她一会,又将头埋下去。
孙邵雯看着这个与自己相处了四年,却渐行渐远的男人。
一会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严正卿接起电话,“你那边没事了?不用我找你们辅导员了?好,就这样。我这里有要紧事,以后会打给你。等等,中午准备吃什么?我跟你吃一样的,最近不知道吃什么好。”
挂了电话,孙邵雯直了直身体:“是薇薇吗?”
“是!”他直言不讳。从座位上起来坐到她身边,“邵雯,我们。”
“再给我一点时间。”她打断他的话,“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现在不想听这个。这是你该给我的。”
严正卿笑的有些古怪,“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那好吧!”
“你准备这个周末去哪里?”
他迟疑一下,还是照实说:“准备带薇薇去马场玩两天。”
“我也要去!”
“好!我会接你的!”
语调平稳的像是从没与她闹过矛盾,孙邵雯定定的看着严正卿,觉得自己仿佛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