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已将他带回,即便散尽所有,亦要他醒来!”
阿狼挥手退去八大护法,许久,轻声问我:“紫宵,你这是为何?”
“为何?需要理由吗?”我低头,望着轩辕莫离的五官容颜,一遍又一遍的逡巡,许久,才道,“他曾救我两次,我为何不能救他一次?”
阿狼走近来,细细打量轩辕莫离,许久,才道:“原也是旧相识!”
阿狼轻声问我:“只是,紫宵,你又如何救他?”
是啊,我该如何救他?
我何尝不知,即便阿狼与八大护法散尽一生功力,也只是权宜之计,也只能维续目前状况一年半载,如此,与植物人有何分别?
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嘲讽着我:“方紫宵,你救他,便是如此救法吗?一代英伟大侠,脉搏微弱的躺在这不为人知的山寨,成了名副其实的植物人,这便是你所谓的救他吗?”
七郎说得又有什么不对?如此,我何尝不是害他?
我侧眸,望向门外微白的天光,叹道:“阿狼,你也忙乎这么久了,终究不是铁打的身子,先去休息片刻吧。”
顿了顿,复道:“是我对不起你们,逼着你们损耗内力的……”
阿狼不等我说完,截口道:“你既已身为有穷寨军师,你的救命恩人,自是有穷寨的救命恩人。”
我微愣,仰脸望向阿狼,阿狼心性使然,终究是还未习惯与我视线许久相触,微微侧眸,道:“三日已过,你安然无恙,何况,那个声东击西的计划很是完美,又是救了大郎三郎,大家服你也不为过。”
我只觉一阵窝心,轻笑道:“阿狼,我明白,有穷寨的兄弟也许不算光明磊落,但是,个个都是好样的!而我,很高兴,遇到你们!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向你说什么谢谢、对不起之类的客套话。”
正说着,大郎前来问话:“老大,寨里的弟兄们嚷嚷着,说是既然劫来那么多财物,要大鱼大肉好好的吃上一顿。您看,该如何是好?”
阿狼有些不耐烦,挥着大掌,道:“这也要问,按老规矩,取些银两,下山购置鸡鸭鱼肉便是。”
“不行!劫来的财物先放好,谁也不许动!”我敛眉,不知该说这些粗线条的大男人什么好,取下发上的碧玉簪,递给大郎,道,“你派个精明的弟兄下山一趟,将这个给当了,去买些日常吃穿用品回来,顺带买些现下可以种植的农作物种子回来。余下的钱,便买鱼肉回来,给弟兄们开开荤。”
“这……”大郎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我递过去的碧玉簪,去看阿狼。
“如果当我是军师,便听我的,别让我什么事情都说上第二遍。”我口气有些不悦。
阿狼看了看我,从我手上接过碧玉簪,交给大郎,道:“大郎,你拿着吧,照着办就是。”
大郎转身要走,又被阿狼喊住,缓声道:“传我的话,以后,军师说什么,你们便做什么,别让军师说上第二遍。谁惹恼了军师,小心老子废了他。”
“是的,老大!经落荒县一役,没有人会不听军师的话。”大郎视线在我身上停了停,不复先前的敌视与轻视,道,“何况,军师承诺过的,要带着寨里弟兄过上好日子。”
我望着大郎走远的背影,许久,听得阿狼说道:“这几****也够劳累的,何况,三郎说你有孕在身,你还是去歇着吧,这里有我看着。”
我低头,看向自己并不明显的身孕,心底不是没有苦涩,这个孩子,是子乾的骨肉,也许,感知自己的到来并不被她母亲待见吧,安分又顽强的默默成长,陪着我历尽生死劫难,及至今时今日,亦是不曾让我有丝毫的呕吐与不舒适之感。很多的时候,我自己都会遗忘,自己亦是有孕之身。
“不为自己,亦要为孩子想想!”阿狼的声音轻轻飘来,“孩子何其无辜。”
我问出心中疑惑:“阿狼,关于我,你即便不是什么都知道,亦是知道个八九不离十,是不是?”
阿狼点头,又道:“起先,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听说你是乾昭皇帝的贵人,服下剧毒,却是虽死犹生,后来,躲在暗处看你几日几夜,就在我以为你真的只是尸体,转身想要离开时,你的手指动了动。将你劫回寨里的路上,你虽是处于昏迷状态,却是一直在呢喃,一些情节,一些人,竟是与坊间新近流传的说书相仿。只是,说书中的那个女子,是凤翔皇朝当朝皇后,居于凤翔深宫,你却是乾昭皇帝的贵人,居于乾昭冷宫……直到,你自己说漏嘴,说什么取金牌、救魅王……”
我心里叹息,道:“说书的终究是口耳相传,终究是不能当真的。”
随即,正色道:“阿狼,关于我的身份,不可泄漏,能做到吗?”
“你放心好了!”阿狼点头,“我虽是鲁莽,也识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点头,松了口气,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当下,望住阿狼,道:“阿狼,我既已做了寨里的军师,是不是,大事小情,只要不失分寸,你都会应我?”
阿狼看了看我,再开口,声音中多了些失意,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身份骄矜,行事又聪明果断,我虽是将你虏来,你这般女子,又岂是我这草莽粗汉所能匹配?只要,你不嫌弃有穷寨,带着寨中兄弟过上好日子,已是够了。”
这一刻,我心里不是没有轻松,也感慨阿狼难得的心思细腻,伸过手来,轻拉阿狼的衣袖,不顾阿狼身子微僵,感激着承诺道:“阿狼,你终会遇到一心人,白首老去的。而我,不管如何,会待你们所有人,如亲人,如兄弟。阿狼,我们都该相信,明天,只会更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