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响,我侧眸看三郎,说:“三郎,给我讲讲最近山下流行的说书吧。”
三郎掂药草的手颤了颤,也不看我,只是说着:“还是那些的说书,千篇一律的内容。倒是时事多变,我今早外出买药,驿站处马蹄翻飞,一行十几人,寻常衣着,行色匆匆,寻常百姓自是看不出其中究竟,前些年因蹲点,我久居凤翔,倒是看出,那些人是凤翔朝官家之人,无意探知,原是奉旨寻找魅王,听说魅王失踪已有好些日子……”
我有些愣神,脑海中不期而现的,是炽热的沙场上,魔魅俯低了脸颊看我,白发如雪,逶迤了我眼底所有的色彩,精致的脸庞,清冷的双眸,紧抿的唇角,忧郁与悲痛无限蔓延,哽咽着唤我:“紫儿——”
我再回神,见三郎在盯着我瞧,我笑着摇头:“三郎,西厢那人,不是魅王。对了,你可知,魅王因何失踪?”
三郎摇头。
“还有什么新鲜事吗?”
“走了一拨,不多久又来了一拨人马,看样子,是江湖人士,倒是不做掩饰,驿馆歇脚,听他们说话的语气,是在找什么少主。”
“哦!这年头倒是流行搞失踪啊!”我轻笑,眯眼问三郎,“还有别的什么新鲜事儿吗?”
“乾昭朝发布通告,就连盛元边境落荒县街头也是张贴了不少。”
“通告?”我笑,“是乾昭皇帝选美吗?”
“不是,是乾昭皇帝悬赏黄金万两,寻失踪妃子。”
我一惊,端坐着望向三郎,三郎亦是看着我,道:“画像上的妃子,与你,极其相似。”顿了顿,复笑道,“许是,便是军师你了。”
“已死之人,他如何寻?难不成,悬赏黄金万两,不过是要寻个尸体?”我强自扯唇微笑,额角已是遍布了细汗。原想着死了死了,一死百了,竟是低估了子乾的执拗,到如今,子乾竟是始终不肯放手。
三郎道:“通告上只是说,妃子昏睡,面目如画,帝不慎遗失之,但盼有缘人遇之、护之、切勿伤之,若呈于帝,帝必倾城而谢。”
我微微呆愕,不觉伸手轻抚微微凸起的腹部。
许久,才轻声呢喃:“他这又是何必?他有他的帝王伟业,我有我的追逐,尔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才是真。”
想了想,又对三郎道:“三郎,回头跟阿狼说一声,从弟兄中抽调四五个伶俐的弟兄来,专门下山搜集各地情报,及时告知寨里。”
三郎点头,端起瓷罐,朝厨房方向走去,走出几步,停住,不曾回头,只是道:“阎王有两不收,一不收如老大这般命硬之人,二不收人世情债尚未还清之人。而你,倒是两个都占了边。无怪乎小七会说,祸害遗千年。”
我望着三郎远去的身影,心里知晓,三郎是在让我安心,让我对自己有信心。因为不能动情动性,所以,也只得没心没肺的听着,再云淡风轻的笑笑。想着莫名失踪的魔魅,不惜大张旗鼓悬赏寻妃的子乾,还有轩辕世族在寻找轩辕莫离,诸如种种,我有些头大的抚额苦笑。
“紫宵——紫宵——”阿狼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夹杂着七七八八的脚步声。
三郎压低了嗓音道:“老大,小声点,她刚睡着,别吵了她。”
脚步声停歇,传来阿狼压低的声音,满是疑惑:“她那么精神好的人,怎么日头当午的就要睡觉?三郎,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三郎解释道:“她身怀有孕,嗜睡也是正常。”
“当真是这样?”阿狼还是疑虑。
“当真。”
“这样啊!那就等她醒来再说吧。”顿了顿,阿狼又道,“西厢的那个人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来忙着垦荒,倒是好久不曾过问了,三郎,那个人不会死了吧?”
阿狼语气中的期待让我眉尖微蹙,睁开双眸,正要出声呵斥阿狼几句,又听七郎没好气道:“那人倒是好得很呢……”
三郎出声打断七郎:“七郎,你——”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难得大家伙儿都齐聚在这里的!”我站起身来,笑意盈盈望向众人。
所有人都瞪大双眸望向我,阿狼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近来,搓着大掌嘿嘿的笑:“紫宵,你醒了啊!”
“军师,你怎生瘦了那么多?”
大郎不问还好,这一问,除了三郎与七郎,所有人都仔细的打量我,那种神色,活像在打量案板上白花花的肉,我不舒服的移了移身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孕妇消瘦也是正常。对了,你们不好好的忙活儿,都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抬头望向阿狼,阿狼复又憨厚的傻笑道:“那个……都好了,想请你去看看哪里需要改进的。”
我疑惑道:“什么那个都好了?”
“南山的房子搭好了,水渠也都修好了,北山的栅栏都圈好了,西山的荒地也垦好了,紫霄,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什么?都好了?”我愕然,眼睛望向七郎,“七郎,你小子骗我!?”
“不是的!”阿狼忙道,“是我要七郎先别告诉你的,就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走,我带你四处看看。”
我不动,问欣喜若狂又一脸得意的阿狼:“山头的蓄水池挖好了?”
阿狼迟疑了一下,才道:“没有。”
“你那毒蛇抓到了?”
阿朗摇头,头垂了垂,声音低了低:“没有。”
“西山的荒地虽是开垦好了,有没有考虑过要划分成几块菜畦?都要种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