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王爷中毒,我身为四大将士之首,心急如燎,带着已是昏迷不醒的王爷连夜赶回王府。
第一次见到小姐,便是在那一晚的王府。后来,即使知晓她的真实身份,我依然习惯了喊她——小姐!
跟随王爷十年,自是深知,王爷甚少回京,王爷甚少含笑,王爷荣辱不惊,更是不曾失神,王爷的心中,除了军国大事,除了率兵打仗,不会再有其它能入王爷的眼。
但是,那些的日子,王爷隔三差五,必回京城,满身风尘,却是乐此不疲。及至京城归来,帐中议事,手捧杯盏,望着杯中的茶水,眼中便闪过罕见的笑痕;偶尔,王爷独坐帐中,我匆匆入帐,总能感知到王爷的失神。那些的日子,军中将士,明显能感知到的,除了王爷的好心情,便还是王爷的好心情。
那一日,如常,王爷处理完边城防务,欲单身一骑连夜回京。
其时,我军探子来报,凤翔暗探精英潜入我朝地界,目标是凤帝的眼中钉,手握乾昭重兵,防守边城的王爷。
因顾虑王爷安危,又深知王爷向来说一不二,我们四大将士只得一路暗中保护,心里想着,只要看到王爷安然回到王府,我们便折返边城。
途中,未出所料,遭遇到凤翔暗探刺杀,王爷身手了得,我们四大将士自是深知,无需我们四大将士现身,王爷自是轻易化解。
但是,凤翔暗探为达目的,竟是无所不用其极,王爷终是身中剧毒。
第一眼看见小姐,心底只是闪过短暂念头,原来如此,原来是这女子!
因之这个女子,才有了王爷频繁往复京城与边城之间,才有了王爷间或的失神与笑痕,才有了王爷的好心情。
王爷半生光阴,觅得知己红颜,我们几个自是为王爷高兴。只是,看着身中“七日断魂香”的王爷,我们几个除了一筹莫展,别无他法。
是小姐,当机立断,安排好王府一切,带了我,连夜赶赴凤翔求药。
一个身怀有孕,大腹便便的柔弱女子,为了王爷,不惜千里万里赶赴敌国求药,除了出自对王爷的深情之心,我找不到别的理由。
而我,除了暗下决心,誓死要为王爷守护好他的王妃,还能做什么呢?
凤翔宫门外,高阶上,她要我在解药与她不能两全之下,择解药而舍她。她看出我心生迟疑,直面看我,是那样严肃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与王爷毫无瓜葛,她与王爷,亦是清清白白。
我愕然,沉默,心里自始深知,她原不是王爷的妃子,她是后宫妃子,是皇上的贵人。
那一刻,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没有女子的羞涩与矫情,有的,只是陈述着事实的严肃语气,还有那即使挺直了脊背,依然显得娇弱的身躯。
娇弱的身躯,蕴含的却是纵使男子,亦是罕见的坚强意志,还有那由不得他人不心服的智慧谋略,也只是不动声色,便是智取了老亲王的免死金牌,亦是舌灿莲花之间,于凤翔金銮殿上,满朝文武眼皮之下,取了解药。
那一刻,她将解药扔给了我,说:“清风,快走!”我便知晓,真是应了她先前交代,这一晚,她必得留下,而我,必得带着解药回京救王爷。
她在凤帝手上,纤细的脖颈被凤帝五指紧扼。
我立于宫门边,明知要走,却是生生的无法移动分毫,眼里,没有满朝文武,没有凤帝狠绝的脸色,有的,只是她苍白了的脸色,即便难受到无法呼吸,即便意识快要涣散,她亦是咬紧了唇瓣,命令我,一字一句的艰难说着:“清风,我命令你,快走!”
三个请求,她求老亲王全府免去死罪,她求窥见解药真貌,她求我的平安。却是,没有一个请求,是为她自身而求!
这是怎样的女子!?
我迟疑,因为,那一刻,忽然很是惧怕,我这转身一走,便是留得这一辈子的懊悔。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我怒吼,要我,快走!
那一刻,她的声音,响彻金銮殿,响彻夜空。
遇见她前,我只听奉王爷调遣,不仅仅因之臣属卑尊,更是因之王爷于我,有授艺之恩,一日为师,必是终身为父。
不知从何时起,竟是心甘情愿的听奉她的调遣。
她的命令,我无法不从。
最后一眼看已然摇摇欲坠的她,我手持她为我求得的平安符——宫牌,一步一步走出凤翔皇宫,心里只是暗自允诺,救了王爷后,纵使千军万马,我必得回来救她。
王爷身中剧毒得以解毒,王爷有心救回小姐,为此跪求朝堂,但是,皇上却是不动声色,按兵不动。事后,王爷亦是不曾再谈救小姐回朝之事。
皇上有皇上的朝野与疆域须得考虑,断不会为了一介后宫妃子先自乱了阵脚,弱了声势。
王爷亦有王爷的顾虑,即便记惦小姐,亦是无法为了小姐放弃一切。
第一次,我心里有了愤然,为小姐不值!
手无寸铁,身怀有孕的小姐是为了谁,而深陷凤翔深宫,生死难测?
小姐这般的奋不顾身,又图得什么?
王爷这大半生戎马,疆场杀敌!
年轻的皇上雄心万丈,睥睨天下!
但是,如若这一切的功成名就,要以一介弱质女子的牺牲来铺垫,又算得什么?王爷的身份,皇上的雄心,在小姐为求药不惜沦身险境面前,又算得什么?也不过是那么的渺小至不堪!不堪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