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之看透,王爷面前,我毅然辞去一身官职。
王爷久久看我,问我:“你当真舍得?”
我垂眸:“舍得!”
“能告诉本王理由吗?”
我抬眸,第一次,直视王爷:“她让清风,无法不心生敬重!”
王爷眼底闪过酸楚,许久,才道:“那么,本王准你所求!此后,你的人生,便只是你的人生,是自由的,随你支配的人生。”
我缓缓跪下,朝王爷磕下三个响头,是的,此后,我的人生,是自由的,必是与那让我无法不心生敬重的女子相连的,生死亦要相随,心甘,情亦愿!
转身,离去。
王爷的声音在我背后静静响起:“清风,这一刻,本王亦是敬你,服你!”
再次见到小姐,亦是凤翔深宫,小姐的身份,却已是凤翔朝皇后。这一切,我不在意,我只要确信,小姐安然亦是无恙。
深夜的凤仪殿前,刀光剑影,我与小姐遥遥相对,亦不过是短短数十日,却已是恍如隔世。
小姐瘦了,想着,那些的时日,小姐孤身一人,在这凤翔深宫,是如何的步履维艰,步步小心。我的心,被谁狠狠的揪了一把,翻涌起疼痛!
小姐看着我,只是摇头,只是流泪,清泪顺着瘦削的脸颊流淌,纷飞在无边的夜色中,只是喃喃的说着:“清风,你为何要来?为何要来?……”
小姐,皇上可以不来救你,王爷亦是可以不来救你,而清风,却是不能不来,因为,清风如若不来,此一生,心必得不安!
那一刻,我只能沉默!心里只是庆幸,不管过往如何,终是见到小姐;不管往后会如何,必得守住小姐!
原来,守住小姐,亦是不过奢求一场!
隔日,我终是不得不再次离开,再次丢下小姐一人面对所有的苦难,因为小姐以“自刎”为要挟,锋利的匕首划破皮肉,血丝沁出,她便是这般的女子,只要说到,便要做到,近乎决绝的方式与手段。她要我走,我就必须得走。
她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谁,能比得了她的一双儿女,如此让她心甘情愿,面对所有苦难,无畏无惧。
她说:“清风,只要你守住他们,我亦是无恙!”
被师父强行收入弟子后,我才知晓,师父的武功确实出神入化,世间少见;但是,师父性喜四处游荡,与山野走兽相伴,甚少与人往来。
我不知道师父的来历,只是知道,师父性情古怪,又带些孩子气,师父也说,他的江湖名号便是——老顽童!
我想,这应是师父自个儿封的吧!
很多的时候,给师父烤鸡腿,我便想到那一日的凤仪殿,小姐接过烤鸡腿,满脸的感激与幸福,小姐曾说过,即便是坐牢,亦要高高兴兴的,将这牢底给坐穿。
师父一直记恨小姐对他的吼骂,常常是一边啃着烤鸡腿,一边嘀咕:“我真是不明白,那个嘴毒的娃娃哪里好了!至于你小子整日的思来掂去的吗?”
初时,我并不反驳,只是用心念功,用心给师父烤鸡腿。
直到,那一夜,伺候师父躺下后,我正要外出,师父一个翻身,嘀咕道:“臭小子,没用的!你若是真心要寻人,就得先练好自个儿的功。”
我转身,望向依然躺在毛毯上,闭眼睡觉的师父,想到自己这几夜的无功而返,挫折漫生,慢慢的坐下,低声道:“师父,我只是担心小姐,她只是个弱质女子……我怕小姐她会熬不住……”
师父嗤笑:“她不是凤翔朝的皇后吗?女人中的至尊,有什么好值得你去担心的?”
“皇后吗?她来凤翔前,是乾昭皇上的妃子,是乾昭皇太后的亲侄女,那又如何?没有人救她,看着身怀有孕的她深陷凤翔皇宫,却是按兵不动。”我辛酸的苦笑,“师父,小姐是怎样的女子,我亦是无法下结论。但是,小姐是为了千万里为乾昭王爷求取解药,才深陷凤翔,凤帝对她,是恨之入骨。她的一双儿女,是下落未明……”
师父坐起身子,隔着篝火看我,许久,才道:“原是如此!那么,你更应该好好练功,等你练好功,师父我老人家陪你去寻人。”
以后的日子,我潜心习武,日落的黄昏,给师父烤鸡腿的间歇,师父总会好奇的听上关于小姐的点点滴滴,每一次,我都是乐于对师父说起那些短暂的过往,赶赴凤翔路上,小姐是如何智退宫里侍卫,小姐又是如何因为小妖吃了她的桂花糕而痛心疾首,活似与小妖有着深仇大恨,让我哭笑不得;凤翔朝,小姐是如何智取老亲王免死金牌,小姐又是如何求得老亲王全府死罪……
师父听得上瘾,我也是从不厌烦的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末了,师父终是点头:“这个嘴毒娃娃倒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女娃。”
有些的点滴,我不曾对师父提起,比如说,凤仪殿那个夜晚,小姐疯了一般的要扯去我身上的衣衫,一边吼着,泪水已是顺着她的脸颊掉落在我的手背,小姐颤抖的手指,沾了药膏,慢慢的划过我后背新添伤痕,药膏是冰凉的,手指亦是凉滑的,后背的伤痕却是焦灼至心的震颤,滴落在手背的泪水亦是热烫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比如说,她说,清风,人生而平等,没有谁有权力决定你的将来、你的人生。比如说,她说,清风,此后,你我生死相随,有你在,我心里也是踏实……
这些的点滴,这一辈子,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一辈子,在心底,默默的珍藏、回味,如同清泉细流,隽永入心,只是我一人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