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乾已是抱走了我怀里的方小三,见我许久愕然,只是抿唇,星眸微含轻笑,右手抱着方小三,伸出左手来,牵了我的手,举步,朝前走去。
走近了,小奴看着我,满脸喜悦,满脸泪水,只是不停的笑。
我好不容易镇定了心神,朝小奴点头笑了笑。
“小姐,真是你!?真的是你!?”小奴连声惊呼,侧头,开心道,“老爷,老爷,您看,真的不是梦,是小姐,是小姐回来省亲了!还……还有小殿下……呵呵……老爷,这真的不是梦……”
省亲!?
那么,这里是滁州无疑。
而站在我眼前的这位老者,是上官紫荆的父亲,曾经权倾乾昭朝野的上官右相。
“荆……”老者望着我,唇角蠕动,眼底依稀有泪花闪烁,也只是瞬间,低头,微微屈身,“老臣恭迎娘娘……”
我心底划过叹息,即便是多年未见的亲生女儿归来,即便心生惊喜,流年却早已是换了彼此身份,眼前的女儿再也不是当年可以任由父亲唤着小名牵在手里,恣意疼宠的小女儿。父女亲情终是抵不得这宫中礼仪,做父亲的,竟还得给作为女儿的行跪拜之礼,只因这虚设的帝王妃子身份。
为着老者眼中瞬间流露的怜惜,我涩涩的开口:“爹爹——”
一声“爹爹”,换来上官右相猛然抬眸,紧紧的盯着我,许久许久,只是点头:“好!好!”侧身,“皇上,娘娘,请——”
子乾始终牵着我的手,抱着方小三,抬步朝庭内走去。
倒是小奴,欣喜异常,紧随我身边,叽叽喳喳:“小姐,你可不知道,老爷也有多想你。老爷昨晚听得右都卫大人来报,皇上带了小姐小殿下已到滁州,隔日来省亲,甭提有多高兴了,昨晚就张罗着将这宅子给打扫了一遍又一遍,天还未亮,就站在梧桐树下张望了……”
上官右相轻斥道:“小奴,皇上面前,怎可随意喧哗?学的规矩都去哪了?”
子乾倒是不以为意,竟淡声对上官右相道:“她们主仆二人分开日久,必是有一箩筐话要说,由得她们去吧。既是远离京师,国舅也不必谨守宫中礼节。”
小奴闻言,如蒙大赦,拉了我的手,道:“小姐,你这么久都是去了哪里了啊?对了,小姐,你记忆是不是也完全恢复了?方才,你可是喊老爷‘爹爹’来着……”
我笑了笑,转身,抱了方小三,移步走向上官右相,轻声道:“爹爹,女儿虽还是记不得太多过往,包括与爹爹相处的那些欢愉。但是,女儿知道,爹爹心里疼着女儿,是女儿不孝,总也是让爹爹为女儿惦念担心……”
一席话,说得上官右相动容,颤抖的老手抬起,轻轻的,抚上我的脸颊,双眼泪花轻泛,许久端详我,许久,才道:“荆儿,你瘦多了,真是,瘦多了!”
只是一句话,已是隐含了太多的怜惜与疼爱,我能感受到的,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真心怜惜疼宠。难得的亲情,亦是让我动容,鼻子微酸,泪便盈满眼眶。
“爹爹还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荆儿,真是,太好!太好!”
“爹爹,日子还长着呢,您看,您的小外孙还这么小,还没开口喊您一声外公了。”我抽了抽鼻子,将方小三放入上官右相双臂内,笑道,“爹爹,您看,他长得多可爱。”
小奴亦是凑了过来,看着襁褓中的方小三,开心道:“小姐,小殿下好好可爱哦!老爷,您看,小殿下在看着您呢?……哦,小殿下,来,喊一声——皇外公……”
上官右相低头看着臂弯中的方小三,方小三竟在这一刻,嘴巴一咧,扯出一抹灿比春花的笑来。
小奴惊叫道:“老爷,老爷,您看,小殿下认得您呢!小殿下在对您笑呢!”
上官右相小心翼翼的抱着方小三,神情亦是止不住的激动:“看见了!看见了!小殿下真是在笑。”抬头,看我,语音无不欣慰,“荆儿,你是不知道,当年,太后诞下龙子,也就是当今圣上,适逢圣上洗三,按着宫中礼仪,须得太后娘家兄弟为圣上修剪胎发,宫女抱了尚在襁褓中的圣上来,圣上一瞧了爹爹,也是这般,咧了嘴,便是朝爹爹笑。荆儿,爹爹一瞧见小殿下,便是想到圣上幼时圣颜,小殿下啊,活脱脱是幼时的圣上模样……”
我听上官右相提及子乾少时轶闻,心里思量着,好歹,上官右相是上官紫荆唯一亲人,能借此机会,让上官右相与子乾重修君臣之好,也算是替上官紫荆尽了孝心。
再瞥眼去瞧子乾,许是上官右相那句方小三像及了小三他父亲那句话取悦了子乾,子乾神色颇为轻悦,顾盼之间,倒也是神采奕奕的好颜色。
当下,我也便笑着走近子乾,伸手,将自己右手塞到子乾垂于身侧的大掌中,子乾略微疑惑,垂眸来看我,我扬眉,笑得无比甜美,佯作小鸟依人样,凑近子乾耳朵,低声警告道:“既是带了我来省亲,就要有个为人女婿的模样来,别端着你皇帝的臭架子,假正经。”
子乾看了看不远处正逗着方小三的上官右相与小奴,俯低脸颊,贴着我的耳朵,亦是佯作窃窃私语情人状,低声问我:“累不累?”
我瞪他,低声道:“你是不是咒我体弱多病,走不了三步,就累得不行?”否则,哪有他这样的人,动不动就问我,累不累的。即便是母凭子贵,也没必要紧张我紧张到这份儿上吧。我皱眉,“你这人也太阴险了吧,我要真是病得连路都走不动,也要拉你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