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乾!?子乾!?”她搂紧他,耳朵,亦是凑近他的唇畔,“你说什么?”
“我说……”他努力睁开双眸,瞧着她的近在咫尺的脸颊,慢慢的,唇畔浮上深深的笑意,“我……累……了……”年轻帝王的手,慢慢的,从她脸颊滑落,自此,陷入长久昏睡。
满朝文武百官跪倒泣道:“圣上啊——”
“都起来!”王爷再次暴喝,“圣上只是须得歇息时日,你们这是做什么?都给本王起来——”
上官右相亦是镇定心神,道:“众位同僚,都起来吧!若要圣上安心治病养身,吾等理当恪尽职守,遵守圣上旨意,君臣同心,辅佐幼主,共攘我乾昭天下安定繁荣!”
王爷朝上官右相微微颌首,走至龙座前,轻喊那沉默的女子:“娘娘——”
女子抬首,顷刻之间,已然神思冷静:“将军,烦您,送皇上去冷宫,可好?”复又低头看那含笑入睡的男子,“他说,昏睡的日子里,他希望,能在冷宫度过。”
王爷默默抱起年轻帝王,随着女子,步下高阶。
“姑姑,您放心,子乾他,定然无恙!”
皇太后揩了揩泪,看着那个昏睡的男子,许久,呢喃道:“皇儿,多久了,母后不曾看到你这么笑过了?这一刻,你应是开心的吧?这些年来,你为这家国天下,何曾安心睡过一日好眠,如此也好,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母后不哭,母后应该为你高兴才是。”
七日后,漠北凤翔皇城。
夜色渐沉,凤翔新一代帝王依然伏案批阅奏章,不无勤勉。
“皇上!”
白发帝王不曾抬头:“说!”
“已是查明,正是凤姑。”
一切,好似在白发帝王意料之内,将阅好奏章轻放一侧:“继续盯牢。”
“遵旨!”
“扑棱棱——”信鸽斜飞入宫,在透着灯光的窗棂上栖息,旋即,落入宽大手掌内。
“皇上,南方密信。”
乍闻南方二字,朱毫笔微顿,白发帝王从奏章中抬首,眼神闪过锐光:“呈上来!”
乾德五年,秋初,帝率百官,登临宗殿之巅,举行盛大法事,祭天参神,为苍生百姓祈福。亦于祭天大典之日,昭示天下,立紫贵人之子为太子。太子虽幼,不及周岁之龄,少而通神智,能言能走,百官叩首高呼,此为天降乾昭大福之兆也!
然则,隔日起,早朝,帝容色苍白,神色委顿,百官惊惧:帝何故一夕病至如斯?急宣太医入殿,问脉切诊:祭天大典耗帝之元气颇丰,亦因之帝长久操劳,偶有不适,以真气压之导致真气渐少,伤神损身,是故曰,病来如山倒,防不胜防。
帝欲于深宫治疗养身,遂传位于太子,令上官右相与威王爷为辅政重臣,百官领命,帝遂渐入昏睡。妃飞身赶至,帝于妃怀中,言辞切切,含笑昏睡,妃恸之,情意动天地。
白发帝王沉思许久,密信在掌心,顿化为齑粉,随着轩窗外飘来的风儿,飘远,消散,无形。
紫儿——
这就是,你要做的事,你不得不做的事吗?
所以,当日,你送我离开,许我,一年之期,完成各自未完之事。
紫儿,我知道,你在努力,而你,可是知晓,我亦是在努力。
“那孩子可是醒了?”
“回圣上,小公子还未醒来。太医已是为小公子把了脉,无甚大碍,稍顷可醒来。”
“启驾西宫!”
西宫。
榻上的小男孩自沉睡中醒来,眼珠转了转,看清塌边男子,不觉眉眼微松,低声喊:“爹爹,是你么?”
“思竹,醒了?”
小男孩眨了眨双眸:“爹爹,思竹不是做梦?”
白发帝王笑了起来,伸手,抱起小男孩,放在膝盖上:“自然不是作梦。”
“爹爹,思竹回家了吗?”小小的孩子,内心里,根深蒂固的以为,只要有爹爹的地方,便是他的家。
“是,回家了。”
“可是,爹爹是皇帝么?”
“是,凤翔的皇帝。”
小男孩皱眉:“爹爹为什么要做皇帝呢?不陪娘游侠江湖么?”
“很多的事,爹爹身不由己。”
“哦!爹爹是不是累了?子乾叔叔也是皇帝,玉儿姑姑说,做皇帝很累很苦。”
“是,爹爹已然感觉到累。”是心累,因为,对那女子的思念牵念,时时刻刻,吞噬着他的心。
“那我来帮爹爹。”
“哦?思竹要帮爹爹分担吗?”
“爹爹教导的,男儿立志,仁孝为先。”
“即便,做很苦很累的事,思竹亦是愿意?”
“是做皇帝么?”
“对,做皇帝,凤翔的皇帝。思竹可是愿意?”
“思竹不怕苦也不怕累。只要爹爹可以陪着娘。”
白发帝王搂紧小男孩:“思竹,爹爹谢谢你!”
“可是,爹爹,我记得,不是太爷爷要带走思竹的吗?思竹怎会在爹爹这里?是爹爹从太爷爷手里抢回了思竹么?”
白发帝王笑:“不是,是你婆婆。”
小男孩四下瞧瞧:“婆婆呢?”
“婆婆想念妹妹了,所以,南下看妹妹去了。”
“爹爹,娘和妹妹,知道思竹在爹爹这里吗?”
“婆婆到了那里,你娘自然会知道。”
“爹爹,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和妹妹?”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