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一群铁甲护卫,又是怎么一回事?
墨冷雪手握铁剑,隔着莹白剑光,微眯双眸,再次相问:“你,究竟是何人?”
“呵,我以为,魔教少主,应是个心思精锐的主儿,原来,也不过如此。”小男孩嗓音微含笑意,听上去,略显稚嫩,却是谁也听得出的调侃。
墨冷雪猛然睁大眼睛,直直的,望向剑光照耀下,小男孩近在咫尺的脸颊,凭心而论,小男孩的相貌,应是中原武林惯常所言的人中龙凤之貌,纵使脸盘子尚未长开,那欲飞入鬓的剑眉,那沉着的星眸,那坚挺的鼻翼,还有那紧翘的下巴轮廓,十足的英气与清俊气韵,再过十年,必是卓然翩翩的沉敛少年。
卓然翩翩!
沉敛若海!
墨冷雪眉尖微蹙,问:“那轩辕莫离,是你何人?”是的,这个长相,与那轩辕莫离,是那么相似。
“轩辕莫离正是我娘亲的夫君!”
墨冷雪冷眸瞬间遍布杀意:“你是——”
小男孩朗然道:“凤翔宁帝,方思竹!”
铁剑一刹那,感知到主人心底丛生的杀气,寒光凛冽。
墨冷雪仰天大笑:“好,来得好,轩辕莫离,我要你,死了夫人,又死儿子。”铁剑急旋,招招致命,朝那小男孩刺去,“轩辕莫离,我要你,尝尽亲人离去的滋味。”
“放肆!我娘亲若是有个万一,纵使上天入地,我方思竹,定要你墨冷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宁帝亦是心起怒意与杀意,利剑疾刺,使出一身绝学。
“好大的口气,那就看看,究竟是,鹿死谁手了!”墨冷雪跃身而起,宁帝紧身跟上。
一时间,只见广袤无垠的雪山沟壑,银光四射,剑影阵阵,雪花片片成碎。
刀将军看得分外紧张,想要上前,却是畏于圣严,不敢轻举妄动。
“将军,那滴雪——”随从惊愕指向空中滴落于雪地上的一滴深红深红的血珠子,满是忐忑。
这一场比斗,明显的输赢。
刀将军手握弯刀,额上的汗,于这冰天雪地中,一滴一滴的,密密麻麻的,沁出来。心里,直是祈祷。
圣上,您,您千万,不可有事啊?
否则,臣等,万死难辞其咎啊!
“怎么,还不认输吗?小小年纪,倒是很倔啊!”墨冷雪瞥眼铁剑上丝丝血渍,于空中,看向无所畏惧的宁帝,原是完好的脸颊,右边,被铁剑划出一道伤痕,不深,但,也够淌不少血的。
“呲——”墨冷雪右臂袖袍,被利剑割裂,一道新伤,添于右臂。
宁帝嗤笑:“这便是轻敌的下场。”旋即,语气森然,“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伤害朕的娘亲,墨冷雪,你最好是,祈祷朕的娘亲平安无事。否则——”宁帝身形在空中一个旋转,手中利剑,竟是幻化为数道剑芒,挑起雪花,直扑对面的墨冷雪。
伤重的身子,因运功过多,加之方才的激烈打斗,肺部的伤,开始灼热,墨冷雪纵使咬牙支撑,亦是敌不过昏花模糊的视线。
身子,如断翅蝴蝶,煞不住的,急速向下跌落。
宁帝看出不妙,利剑离墨冷雪不过半寸距离,急急收回手中的剑,于空中,不假思索的,去抓对方的袖袍。
那个瞬间,年幼的宁帝,竟是忘记了,对手是魔教余孽墨冷雪。竟是忘记了,如果,墨冷雪耍诈,那么,……
在袖袍被一只手给带住的瞬间,墨冷雪模糊的意识亦是一震: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这一刻动手,那么,这个小男孩,非死亦是落得瞎眼,与他娘亲一般的下场。
墨冷雪狠狠咬牙,瞬间清明的意识下,右手入袖,捏着那指腹间的毒灰。
只要撒出来,那么,这个小男孩,便会成为瞎子,如果,他再有力气握剑,那么,这个小男孩,必死无疑。
只是瞬间,墨冷雪的心思,已然百转千回。
但是,未等他撒出毒灰,他的身子,已是被小男孩带着,立于雪地上,小男孩松手,他一个踉跄,终是跌倒于雪地上。
倒地不起的墨冷雪恨死了自己方才的错失良机,脸颊埋在雪地上,再也无力挣扎分毫,只得,冷冷的,道:“要杀要剐,你动手吧。”
“你原是受了重伤,朕不会乘人之危。你听好,待你养好了伤,不管你在何处,朕总也会找到你,到时,朕会与你,公平一战,报你伤我娘亲之仇。”
是谁的手,柔韧的,掰开自己的右手,指腹滑过指腹,是练武人特有的厚茧滑过肌肤,带着肌肤软软的触感。
是什么,瓷瓶特有的质感,在自己掌心,被一双显得比自己还要小的手,给包裹住,握成拳头的形状。
是什么,绵绵软软的,遮在自己几近麻木的身子上。
“我不愿杀人,但是,朕的娘亲,若有万一,你纵使死一万次,亦是不够朕解恨。所以,你最好祈祷,朕的娘亲,平安无事。”稚气中,不失狠绝的话音,在这飘雪声中,入了他的耳膜,一直,一直的,在回荡,久久不绝。
雪地上,昏睡的人,依然在昏睡。漫天的雪,飘落在昏睡之人身上所覆的那件金丝绣龙貂裘披风上。
那顶软轿,如同来时一般,悄然离开,折回西北而行,朝药王谷急奔而去。
风雪漫天,有人策马西北而行,亦有人,在向东南方急奔。
乾昭宫门内外,有忙碌的宫人在有条不紊的,扫着积地的深雪。亦有人,在引颈观望,一日又一日,不知疲倦,只是斜依宫门,遥望那通向宫门的官道尽处,一任雪花缱绻风中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