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又听见了那个呓语：“丫头，睁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
心知，是应该抵抗那个声音的，是不该睁眼的，是不该依言去做的。
可是，为何？为何，自己是那么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巴巴的，睁开眼睛，巴巴的，盯着男子的双眸。
那双冰眸，此刻，流淌了，那样炫目的琥珀色泽，光芒万丈，无可抑制的，琉璃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力量，将自己，拉进了那万丈光芒的中心，那样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心。
“丫头，我是哥哥，你是哥哥的丫头。”
“丫头，你忘了么？哥哥名唤湘奴，而你，是哥哥的湘儿，湘丫头。只是，属于哥哥一个人的湘丫头。”
“只是，哥哥，一个人的，湘丫头。”
“丫头，你，只是，哥哥，一个人的。”
“丫头，还记得吗？那年，在湘水边上，你及笄之年，流星闪过湘水之际，你许愿说，此生此事，只愿，守得哥哥，终老终南山，若违此愿，山河永枯竭，六芒永寂寥。”
“丫头，……”
身边的这个男子，靠得，如此之近。那些的喃喃呓语，如丝丝的蚕线，就这样，一丝又一丝的，钻入了琉璃的心底。
男子，缓缓的，松开些许，托起琉璃的下巴，嗓音，有着某种诱哄的宠昵：“来，告诉哥哥，你是谁？”
年轻的女子，明明感知到，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着她，她是轩辕琉璃，是江湖第一山庄轩辕世族家的小姐。可是，为何，张口，喃喃的，近乎梦呓一般的，回答男子的，竟然是：“湘儿，我是湘儿，哥哥的湘丫头。”
男子的冰眸，瞬间，琉璃飞旋，双唇，微启，是三月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哥哥呢？哥哥又是谁？”
“哥哥是湘奴，湘儿此生的心上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轩辕琉璃，从遇到清风的那一刻起，这么多年来，唯一想做的，也只是那个满腹相思只为她的小姐沉默的男子的心上奴，清风的心上奴。
可是，为何，她的语言，她的深思，总也是快过理智？总也是不由自己左右？
这个男子，当真，不是人，是魔，有着无边法力，可以任意宰割他人思维的魔。
“丫头，哥哥带你回终南山，自此，六芒不再寒寂，必将永璀璨。”男子的手，抚上女子的鼻翼，轻轻的点触，是漫生的宠昵，只是，那双冰眸，瞬间冷厉，“只是，哥哥饶不了那些人，死的，也便罢了，那些侥幸存活的，都得，为他们曾经做过的，付出代价。”
随着男子的话音，那披身斗篷，瞬间膨胀，卷起漫山的雪，披天盖地的，汹涌混沌。
琉璃忽然觉得，那种一直不曾离开的恐惧，又加深了好几许。
那些人，侥幸存活的那些人，是谁？
是药王谷的谷主姨娘？
还是，别的谁？
脱离了男子双眸的慑魂，琉璃颤抖着嗓音，还是颤颤的，坚持的，恳求：“不，你别伤害我姨娘，我姨娘她，与世无争，没有伤害过谁，你，定是误会了。”
“误会！？你说，是误会！？”男子蓦然仰天长笑，冷厉笑声，在空谷回荡，激起回声阵阵。
在这长笑声中，琉璃的身子，是止不住的颤抖，只是觉得，笑声搅动着自己的一颗心，手抚上心口，喉口麻麻的痒，止不住的，咳嗽出声，鲜血，就这般喷涌出吼口，喷洒在脚边的雪地上，艳丽的梅花红。
有几滴，溅在男子唇边，男子，猛然收笑，下一秒，五指如鹰爪，撅住琉璃细细的脖颈：“萧若水，你是爱那个人的，是不是？既然是爱的，你为什么不夺？为什么不抢？明明，那个人，先看到的，不是她，是你。你为什么不说？你这该死的娴雅之度，该死的无争之心，你该死的……该死的……”男子每说一声，指尖力道便是加深一分，从未有过的灭顶之痛，让琉璃觉得窒息，窒息中，竟是产生错觉，空中，是谁的身影，慢慢的，透过云雾，朝她走过？是谁的笑，在慢慢的，朝她绽放？
那个人，不是走了吗？
不是因为她的小姐，而义无反顾的，舍她而去的吗？
怎么，又回来了？
是，放心不下她吗？
真好啊！原来，他的心底，还是那么的，有那么一小块的地方，是留给她琉璃的。
“清——清风——”年轻的女子，在窒息的眩晕中，双眸迷离，笑颜绽放如雪莲，如此的，知足，亦幸福！
“清风！？”男子微微松了指尖力道，大笑出声，“萧若水，你的情，也是如此多变么？你痴的，恋的，爱的，想的，不是那个人么？何时起，又是多了个清风？”
男子忽然愤愤的，伸手，便是一巴掌甩在琉璃颊上，琉璃就这般，身子如同断翅蝴蝶，飘飞出去，耳边是那个男子愤然的语音：“你们，都是一样，都是一样，见一个，爱一个，都是一样……都是，该死的……****，无耻……”
男人愤愤的，数落着那些罪名。琉璃昏沉沉的脑中，只是觉得，这个男子，真是个可怜的疯子，是个失去理智，神智已然不清醒的疯子。
而她琉璃，难道，真是要，死在这个疯子的手里吗？
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如此死去，纵使是死，她亦是希望，如那年的乾昭京师，为清风，而伤，而死，那于她，亦是幸福无边。
身子，忽然落于一具怀抱中，来不及抬头看那个人，在鼻翼闻到那清新气息的时，那个瞬间，她的泪水，便是潸然而下，滚躺在肿胀的颊上，是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