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老百姓也便是这般了,大凡事不关己,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谈着谈着,也就如杯中的茶水,久而久之的,从口中、耳中、心中,淡了去。
又因之,家家都有孩子,孩子是家庭的希望,有孩子,有希望,便是有书院,有求学。所以,什么都可以淡了去,唯独,真儒书院淡不了,亦是,深深的,记得了真儒书院的院长,当真是个天大的好人。
淡的,淡了去。记得的,也便日日记挂心里,时时放在口边闲聊几句。每一日的,总是有不少的新鲜事儿,值得说掇说掇的。
纵使,隆冬未央,夜市的众多酒肆、茶寮,总也是市井之人插科打诨、捻东说西、茶余饭后最佳去处之地。三两杯热茶在手,听听那异乡的艺人父女带来的属于那遥远乾昭京师的歌声,遥想那帝都之地无边繁华,再说说这荆州城内新鲜事儿,不知不觉的,夜色便是渐深,困意便是渐浓。
如此生活方式,总也是寻常市井百姓,最惬意的日子。
“听说没?首富家的千金,就是咱们荆州有名的才女,不知何故,竟是染了奇病……”
“是么?我可是听说,首富家千金,快要出阁的啊。”
“对了对了,那首富千金之女所嫁之人,不正是真儒书院院长的二子么?”说话之人,将杯盏往桌旁推了推,身子向前欠了欠,低声道,“可是我听说啊,院长家的二少爷与富商千金,可都是不赞成这桩婚事的……”
“不愿意又能怎么的?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听说了,两家原是世交,婚约也是早有的事,是指腹为婚。”
先头一人道:“什么婚约不婚约的,现下人都病了,还怎么成亲?听说啊,延请了很多郎中,连前朝的太医都请了来,还是看不好,可真是奇怪了。”
“莫不是,小姐不愿意嫁人,故意装病来着吧?”
“按说,不像是装病。小姐家的丫鬟,可是日日到中药铺子抓药的。”
“哎,哎,我说,前儿个啊,我遇到个江湖人物,好家伙,那个功夫啊,真是一个俊啊……”话题总也是这般,东一句西一句的,毫无关联,说话的人是临桌的,拉了条凳,凑近去,饮一杯热茶,续道,“前日个啊,我家那小子,你们也知道的,才六岁大的娃娃,调皮得紧,竟是趁着我和他娘不留神,爬到院中的那个树梢子上去了,你们也知道的,我家那棵月桂树啊,可是老祖宗在的时候就有的,那个高得吓人啊,也不知这小子怎么就爬上去了,待我和他娘发现啊,那个吓得啊,大气也不敢喘,也不敢说话,眼巴巴的,看着那小子在树梢上坐着,两条腿都软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家那小子许是饿了,要下来,我急得,只能喊,小子啊,你好生坐着,别动……小子两条腿颤啊颤的,朝我哭着喊,爹啊,我怕,我要下来,我肚子好饿……小子说着,就要往下爬,我一颗心啊,都提到嗓子眼里去了。”
“这可不,多危险啊。后来呢?后来怎么了?”听的人,被提起了好奇心,紧张追问着。
“我家小子毕竟人小,有那么高的地方,这往下一看啊,就哭得更厉害了,还没等爬起来,屁股已是离了树梢子,他娘一看,眼一闭,昏了过去。我当时啊,也是脑中一片的白。就这时啊,只模糊的觉得眼前一个影子一晃,我还想着,坏了,孩子掉下来了。不成想啊,耳边传来了我家小子的声音,我低头去看,可不是我家小子正揪着我的裤脚,活生生的喊我爹爹呢。”
“我这一回神,便是看见了一个青衣男子,走到孩子她娘身边,就这样,深处一个手指头,在孩子她娘脖颈处一点,奇了,孩子她娘醒了。”
“我正要上前去道谢,那个青衣男子已经走出去了,那走路啊,脚底都是不带声音的,一跃就是一丈远。我忙没命的追,怎么也要道声谢才是。”
有人追问:“可不是这个理么?追上没?”
“我哪里会追上啊,只是,方追到门槛边,那人又折返了来,给了我一只钱袋,说是,他家主子让给的,给孩子买些吃的压压惊。我探过去,只看见了另外一个男子的背影在不远处的榆树下立着。我哪里肯要啊,忙要还给那青衣男子,这推桑间,那边榆树下站着的人便是一跃而来,我这回可是瞧清了,是真的遇到懂武的人了。”
“那个过来的人啊,浓眉鹰眼,一看便是贵气不可挡之人。青衣男子一见那人过来,将钱袋朝我手上一塞,看似惊惶的样子,道,爷,您怎是动真气了?”
“那过来的人,摆了摆手,淡淡道,不碍的。”说话之人抿了口茶,眯缝双眼,无限遐想的,道,“那人一开口说话啊,我心里就道,此人必非寻常之人。那人问我,若是过意不去,可否烦劳借一步说说话?”
又有人好奇的问:“都说什么了?”
“那人问我,可是知道,这条街上,有多少是世代居住于此的,又有多少人家是迁徙而来的。我自是如实相告了啊,那人道了谢,就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我家小子,对我道,这孩子天生骨骼清奇,是块习武的好料,自当好生培育才是。”
有人呸了口茶,道:“谁家的娃娃是天生的孬种了?习武?那可是要非常有钱,请得起习武先生才是。”
“我也是这般回那人。那人啊,便点了点头,啥都没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