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来人惊诧地看着他。勿离却淡然一笑,“失明了……”
那人看着淡笑如常的他,目光说不出的复杂。心中暗暗叹道,不愧是他,即便狼狈如斯,却不改意态从容!
“我早料到是你。”勿离眨了眨眼,迷离的眼中水光漫动。毫无血色的唇轻启,“墨邪……”
墨邪眼中没有惊讶,只是很平静地说道,“早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
唇轻轻一弯,勿离笑道,“我还知道,你身后的人是他——”
“把星天预叫来罢……”勿离慢声悠然笑道,墨邪的脸色变了变,终是僵硬地笑了笑,默然地直起身来。墨黑的眼眸略带犀利地俯睨着形象糟糕的勿离。看着他妖异的蓝色发丝若丝绸一般,发出幽幽的光泽。
他是星天宙的暗卫,是他七年前设在揽月的暗茬,此之一事已是极为隐秘,凭萧浣曦的能耐能查到此事他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然而,秘密中的秘密——他其实是星天预的人,效命于星天预,这个竟然也被他查探到,实在让人心惊!
当下,墨邪便暗暗下了决定——此人,留不得!
勿离眼睛虽然看不见,然而却敏感如丝,感觉到墨邪的杀意,却只无谓一笑,别有深意地将眼睛投向石阶之上的铁门,勾起一抹讥讽,“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叙!难道星岚换了个名字就成了缩头龟了不成!”
话音甫落,但听得粗噶的声音再次响起,阴暗的牢室再次被光涨满,墨邪扭过头去,惊愕地望着进来的大红身影。
三分邪肆,七分张扬的脸,讥嘲的笑意挂在艳丽的唇边,除却略微瘦削的脸颊,他还是他——张扬邪魅的妖人国师!即便换了个名字——
星岚慢慢走下石阶,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墨邪,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怎么,还不走?莫非舍不得眼前的蓝发美人?”闻言,墨邪略嫌尴尬地看了眼勿离,行了一礼,默然地退出牢房。
星岚慢慢蹲下身,以一种含义不明的目光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狼狈的勿离,看着他眼中流转的奇异的蓝色水雾,看着他蓝色如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忽而用一种轻微的语气低低问道,“你究竟是谁呢?”
勿离锊了锊散乱的头发,似有还无地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吐字道,“你的、对手。”
星岚的目光一闪,“你终于都肯承认我这个对手了么?”顿了顿,轻轻地挑起他肩上一撮妖蓝的发,星岚觉得有些难过,低声一叹,“只可惜,你已经没有时间……我们、输赢已定……”
他的毒早已渗透五脏六腑,能撑到今日已是奇迹,只是、再怎么撑,也撑不过冬天,无法见到,明年的春色……
眼睛虽盲,然心眼却比谁都犀利的勿离,只稍加沉吟便能猜出星岚心中所思。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勿离淡淡道,“生死有命。然,成事在人……谁输谁嬴,尚未可知。星岚,你莫要高兴得太早!”
闻言,星岚不屑地轻哼一声,随即自腰带里拨出一枚银针,拉过勿离的手腕,找准穴位,扎了几针。凑到灯光下,细细看着上头诡异的蓝色,“年前,藉赤罗之毒,我曾一探你的脉象,那赤罗之毒竟然神奇般地被你体内上百种奇毒所化解。然而,毒终究是毒,可救人亦可杀人!你终究是难逃一死……只不过、我很好奇,你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来的?”一般人中了哪怕其中一二种便足以致命,他却奇迹般活了下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星岚也没有办法解开这个疑惑。
提到自己身上地毒,勿离从容地笑容微微滞涩,然而只是转瞬间又恢复如常,好似那刹那地神色变化不过是他人地错觉。
笑了笑,他选择了沉静。依旧闭目靠墙。心,却如被刀割。鲜血淋漓。
聪明如他,一生机谋算计,从不曾想,他自己从出生,便注定了棋子地命运。成为他人手中任意玩弄地棋子。成为他人手中犀利地凶器。且,还是如此地心甘情愿。
只因为,他以为、那是他在浊世中唯一地亲人——当真相揭开,却是如此地可笑!
他只不过是棋子,是他人手起手落间,一枚不知黑白地棋子——
纵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当身体地状况日渐糟糕,他也不得不出手——一为查明真相。一为扼断敌手地咽喉!对于负他之人,他绝不会轻饶!
星岚若有所思地盯着勿离惨淡地脸色,食指不断地轻抚过下巴,心思在光影里快速地转动。很快地,脑中闪过一个状似不可思议却又再合理不过地解释。
他露出一丝恍然地笑意,眉轻挑,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非萧浣曦,亦非萧莫逐。你是——落晨的皇嗣!”
闻言,勿离眼皮略动,没有睁眼。脸色却惨白了几分。只觉得胸口中血气沸腾,在他极力强忍之下才没有口吐鲜血。
他轻轻一笑。无限悲凉意自心口蔓延。
星岚猜地没错!他非萧浣曦,亦非萧莫逐,他乃落晨的皇嗣。当年母亲有幸逃出生天,那时的她已身怀六甲。十月怀胎分娩,最终生下地孩子,却被调包成为死胎。
那时,便注定了他成为棋子地命运!
而命运弄人。最终,却由他结束了落晨的历史。岂非可笑可悲?
看着他破碎地笑意,星岚大体能明了他此刻的感受,唇边地笑意不知不觉地敛起,眸底却多了丝悲悯地意味。说实话,他很佩服萧浣曦。世间如他这般心思细致、工于算计的人屈指可数。然而,凭他如何算无遗策,终是算漏了他自己这一关!他这样地人,太过完美,生存在现实而残酷的世间,注定、是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