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一天的神经绷得太紧了,数着数着,竟出乎意料地睡了过去。
卯初时分,晨露犹寒,天光微显。楚晓寒被一股强烈的发自骨子的欲望扰醒,睁开眼,想起毒药之事,惊坐而起。
无端的,感到焦虑、恐慌、畏惧,血液里隐约有种磨人的渴望在叫嚣着,让楚晓寒不自觉地想要攫取点什么,却又茫然地不知道自己所渴望的是何物,这令她变得异常烦躁。
狠狠地乱抓了一把头发,扯了扯,疼痛感让她稍微定下心神,却又很快地被心内的躁动的情绪湮没。
爬下床来,将杯盏中的冷水牛饮而光,一股子清凉沿着食道滑下,却丝毫不能缓解如火躁动的情绪。
一个念头闪过,楚晓寒心中一凛,莫非、这是体内的毒发作的征兆?冷静一想,倒和毒瘾发作前的境况相同。难道,这药本就是以罂粟一类的毒物制作而成?
千百个念头闪过,楚晓寒烦躁地自殿中走了一圈,之后干脆躺到一旁为戒毒特备的锦榻上,两眼一闭,企图让自己重现进入睡眠,却是再不能够了。
据她所知,一般吸毒者毒瘾发作的症状达到高潮是在停止吸食的一两天之后,也就是说,如果星岚的药物果真是毒品一类,那么真正的痛苦应该在过一两天之后才降临。
然而,真正的痛苦来临只需一时辰。完全脱离了楚晓寒最初的判断。
最初只是觉得头脑嗡嗡作响,似有万千蚊蝇乱飞乱撞,之后发展为浑身发冷,颤抖不已,皮肤里似有小虫在钻来钻去,又痒又疼,楚晓寒直觉地用手去抓,去挠,恨不得手指掐进骨血里挠个遍。
感觉体内的小虫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噬咬她的心脏,如万针穿心,痛不可遏。
“啊——”楚晓寒抱住头不可抑止地痛喊出声,感觉正有一把无形的刀子在一片一片割裂自己地肌肤,剜进自己的心脏,某中渴望强烈地袭击着她的神经,痛痒交织的感觉让她止不住嘶喊着打起滚来。
“嘭”地一声滚落冰冷坚硬的地面,然而她已好无所觉,那样的疼痛比起身上所受的痛楚实在算不得什么。
“啊——啊——夜!夜!”楚晓寒想起了星岚的药,她现在极度渴望着那乌黑的药丸,渴望着减轻着非人的痛楚。
“陛下!”极夜幽灵般闪入殿内,看见楚晓寒抱着头倒在地上打滚,忙地冲上去,蹲下身飞快地点了她的穴道。
“啊——不行!夜、快、快解开我的穴道!啊——”楚晓寒竭力地呼号,身上的痛楚令她想打滚想挣扎,那种想动却不能动的感觉令她禁不住尖声嘶喊。
“啊——夜!”极夜飞快地解了她穴道,楚晓寒如受伤的野兽一般撕抓着地面,捶打着自己,凄厉地尖叫,简直痛不欲生。
“药”之一字多次冲口而出,都被楚晓寒咬牙顶住了,她不能认输,她不能!一旦吃了那药,她只怕再也无法摆脱星岚的控制,所以,她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能、认输……
“啊——”身子急剧的痉挛,楚晓寒纤弱的身子蜷成一圈,极夜看着有几分不忍,开口道:“陛下,不如、极夜替你把药拿过来……”
“好。啊——不!”楚晓寒嘶叫着:“把我捆到榻、榻上,快!啊——”
闻言,极夜愣了下,终还是掏出袖中早准备好的绳索迅速地将她捆到锦榻上。然后静静地站立一旁,看着她拼命挣扎,看着她凄厉哀嚎,看着她流泪流汗,看着她咬破嘴唇,看着她血染娇颜却依旧咬牙不认输的坚硬神情。曾经无波无澜的眼底,掀起了莫名的波潮。
一波又一波的痛楚折磨着楚晓寒,凌迟着她柔韧的意志,眼前忽明忽暗,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口中鼻间全是血腥,很多次,她似乎触摸到了死亡,然而身体的痛楚却硬是将她拉了回来。终于,明白、什么叫痛不欲生……
恍惚间,她看见了死神,在极度的痛苦中,死神一身白衣冉冉,飘渺而来,靠近她,用修长的漂亮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轻柔地替她拭去汗泪,温温的凉,让她饱受折磨的心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就在楚晓寒以为自己要解脱的瞬间,一波剧痛袭来,撕心裂肺的痛呼瞬间打破了虚幻的安宁,她几欲咬断自己舌头。血腥在口中蔓延,忽然有冰凉的手指撬开她的唇,柔软温和的东西塞进她嘴里。
无法深想,锥心的疼痛让她毫无犹豫地狠狠咬下,温热的腥甜的液体瞬间溢满口腔,滑下喉管……
仿佛历经了一世的磨难,痛楚终于消散,皮囊虚空的楚晓寒有些恍惚地睁开眼,那张秀雅绝世的面容由模糊渐而清晰地印入眼中。温润的笑意,无底的深眸,柔润的唇,优雅地轻启。
“陛下,可好些了?”
思绪渐复清明,目光无意到瞥到那搁在身侧的手腕,皓洁的肌肤上,深入肌理的牙印子,模糊的血肉,触目惊心!
心头猛然震荡,楚晓寒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萧浣曦,久久吐出一句:“你、这是为何?”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这么一句,有些不明不白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一如他、莫名其妙的举动。
萧浣曦云淡风轻一笑,将手腕收拢入宽大的衣袖间,淡淡道:“要痛,和你一起痛。”
闻言,楚晓寒心头一窒,心底厚厚的冰层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破一个大洞,某种温软如丝一般侵入,缠绕……
“你——”楚晓寒滞愣着吐出一个“你”字却再无法继续,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