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一只iPhone的全球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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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iPhone的总装车间富士康(2)

其中有一种被称作“SQE(Supplier Quality Engineer)”的职位,中文名叫作“供应商质量管理”。

这是苹果公司一个行踪极其隐秘的人群,但是他们的工作直接关乎iPhone的生产和交货。这些人需要长期派驻供应商的工厂工作,需要随时解决苹果供应链上可能出现的问题,并能够有效控制苹果的供应商。

而对于苹果的代工厂来说,苹果的SQE们是让他们又爱又恨的一群人。苹果的这些驻厂员工会帮助供应商解决一些生产上遇到的问题,并尽可能为他们提供各种帮助。当然,SQE们又是很难伺候的一群人,他们对产品品质有着苛刻的要求,并对供应链的整个环节进行高度管控,这让苹果的代工厂商在很大程度上沦为了苹果的执行部门。

SQE们同样是所有苹果供应商都想巴结的对象,但是这些人却不能拿供应商任何一分钱,收受哪怕一点点小礼品,甚至都不能吃供应商请的一顿饭,否则都要受到公司严厉的处罚。

这些SQE需要对苹果的量产机型落实供应商审核工作,从进料、生产到出货,进行首样检查并对生产能力进行研究,确保供应商按流程生产,确认关键工序和流程的控制,确保所有原料经过检验并符合苹果公司的标准和要求。

同时,苹果的SQE们还需要沟通协调处理各种异常(来料异常、产线异常、市场不良等),针对问题的出现,推动供应商落实整改和预防措施,并搜集和分析数据,以便跟踪改进情况。此外,SQE们要经常对苹果的供应商进行稽核,对供应商的情况进行评估考核,并向苹果公司作报告。

众所周知,富士康的深圳工厂生产着风靡全球的iPhone手机。按照2010年年底的数据,这里每日出货iPhone 4手机13万—14万部。

苹果公司每次都是以2000万部左右的iPhone订单数量下单,由于iPhone在全球一直供不应求,因此深圳富士康的iPhone生产线几乎从来都是满负荷运转。

按照富士康内部流传出来的说法,苹果公司之所以没有加大订单数量,一方面有屏幕供应问题,另一方面也是苹果公司一贯的饥饿营销策略,有意造成市场缺货。

每天,借助深圳发达的物流网络,iPhone的零部件从世界各地运到深圳富士康组装——芯片从韩国三星的工厂运来,触摸屏从厦门和苏州的工厂运来,显示屏从韩国LG的工厂运来……这些零部件最后在深圳完成组装,因此每台iPhone背后都有一行小字:“Designed by Apple in California,Assembled in China”(由苹果在加州设计,在中国组装)。

郭台铭曾对外透露:“史蒂夫(即史蒂夫·乔布斯)为什么要把iPod、iPhone全部交给我做?因为只有我能做。”

苹果交到富士康的只是一种设计。能否在工业上实现?能否实现量产?量产出来的产品能否完整实现设计师预期的效果?生产成本能否控制在规定的范围内?能否在规定的时间生产出巨量的产品并及时交货?这些对所有代工厂商来说都是未知数,但只有富士康能把这些未知数变成确定的答案。据郭台铭说,iPhone里有相当多的专利是富士康自己的,富士康与苹果的关系,是“交叉授权”的关系,所以富士康赚到的绝不仅仅是手工费。

由于苹果对产品保密高度看重,因此苹果一向不希望自己的产品交给更多的厂商来供货。

抓住苹果的这一特点,富士康近年加速了自己的垂直整合,在上、下游收购了一大批和苹果相关的企业。

例如,富士康旗下的中国台湾面板制造巨头奇美电,现在已经成功打入了苹果iPad的供应链。富士康入股的正达光电,则是苹果的玻璃加工商之一。而富士康旗下的鸿准,又是iPad的机壳主供应商。

然而种种迹象表明,在这样一个全球化分工体系中,富士康作为最终组装厂商,并没有太高的自由度可言。以苹果为代表的国际消费电子厂商发明了一整套供应链控制方法,对产品制造的环节进行高度控制。

下面我们可以从《三联生活周刊》采访到的一位化名为刘晓菲的手机部件供应商口中了解这一过程。这个供应商专门为诺基亚手机提供某一种零件。

刘晓菲透露,诺基亚、富士康与刘晓菲之间构成了一个有趣的博弈关系。刘晓菲说,尽管富士康为诺基亚代工手机,但是并没有采购零部件的权力,必须向诺基亚指定的供应商采购,价格由诺基亚和供应商之间约定,富士康只是一个“搬运工”。

于是,在这样的三方合作中,富士康先销售一种物料给刘晓菲的公司,然后刘晓菲将其加工为诺基亚手机部件,再以诺基亚制定的价格卖给富士康。由于部件价格由品牌商制定,富士康很难从供应链上赚到差价。

“富士康非常强大,也非常强势,它几乎可以生产任何配件,但是品牌手机厂商并不希望它垄断配件市场,所以通过指定供货商与价格的方式维持市场的竞争格局。”刘晓菲说,“否则我们这些厂商没有活路,都会被富士康挤垮的。”

在这个过程中,苹果、诺基亚这样的大客户会向富士康发送一份“代工询单” (Request For Quotation)。在这份单据中,有关原材料部分,在品牌、质量、数量上均已指定,不仅如此,与此后续相关的物流、维修、培训、用工上也都有清晰、明确的计算。甚至精明的客户也把用工量算得清清楚楚,生产线上需要多少工人,检修人数都在合同中作了明确的标示。客户只是按照较高的人力成本的价格支付给代工企业,简而言之,代工企业挣的就是人力成本间的差值。

近年,代工企业的利润率已大不如前,由于厂房、机器费用很难打折,所以富士康要想创造更多利润,只能加强对人力成本调控,最大限度地降低人力成本。

在刘晓菲与富士康的合作中,他需要首先充当甲方,随后充当乙方。“开始走的是客户门,很受礼遇,交货的时候走的是供应商的门,要接受严格的检查。一轮生意做下来,既走了‘人门’也走了‘狗门’。”刘晓菲在接受《三联生活周刊》采访时说。

然而,仅仅做到这些并不够,在残酷的国际竞争中,客户对于富士康(代工企业)的要求还远没有结束,交货期与交货质量是紧紧悬在代工企业头上的一把利剑。不少国际代工合同规定有类似这样的违约条款,“如迟交一只集成电路,那么就要赔偿一台电脑”。

由于富士康生产的产品都是客户的顶级机密,因此富士康的保密措施也十分严格。

富士康的厂门、办公楼门和车间门有三道扫描门禁,任何存储设备和照相设备都不允许带进去,如果发现员工带进去U盘,会被立马开除。

2009年,富士康员工孙丹勇就因为丢失了iPhone手机的样机,受到“环安课”(环境安全管理)的搜查、询问后跳楼自杀,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

孙丹勇,25岁,云南曲靖人,哈工大2008届工商管理本科毕业,就职于富士康。2009年7月16日凌晨3时33分许,孙丹勇从12楼跳楼自杀。

事起一部丢失的iPhone。富士康公司交其邮寄给苹果公司的16部iPhone样机少了1部。孙丹勇在接受公司调查期间跳楼自杀。

在孙丹勇自杀后,其大学同学调出事发前数小时的聊天记录,称孙丹勇在接受调查时遭到非法搜查、禁闭和殴打,引发网络热议。

2009年7月18日上午,一位自称是孙丹勇的同学在天涯论坛发帖,称孙丹勇之死跟富士康在调查中使用非常规手段有关。

网帖称,孙丹勇主要负责富士康公司iPhone 4 N90的导入。在给苹果寄产品时一共为16台样机,但客户只收到15台,这让苹果怀疑富士康有泄密的可能,给了富士康非常大的压力,这压力就落到孙丹勇头上。因孙丹勇是负责邮寄的,所以环安课便拉他去盘问。

“殴打、非法搜查、非法拘禁……”这是网帖描述的细节。

该网友还贴出孙丹勇自杀前长达数千字的与同学高歌的聊天记录。聊天中提及的内容大部分和孙丹勇所接受的调查有关,孙丹勇列举了自己所受的遭遇和心理感受。

据富士康提供的孙丹勇自述材料提及,孙丹勇在7月9日下午从生产线拿到iPhone,清点数量后用保密封条封住,因当天没有主管开放行单,便暂存起来第二天发货。7月10日下午5时许,取样机的人来了,孙丹勇便打开纸箱让他们自己确认数量,而他自己当时因为忙不在现场,但孙丹勇回来后取机人称少了一台,孙丹勇自己重新点一遍确实少了一台。当时怀疑样机可能是丢在生产线上了,孙丹勇把放样机的地方和打包的地方找了一遍,但还是没能找到,周六又仔细翻找无果。7月13日晚上8时许,他告诉了主管。

7月15日下午3时许,孙丹勇女友阿春发信息给孙丹勇,问什么时间回来吃饭,但没等到回复。下午5时许,阿春再次发信息,孙丹勇回复下班后再吃。但过了一会儿,孙丹勇带着三个同事(两男一女)回来,一进来就说搜一下,但没有搜到要找的东西,孙丹勇又和同事走了,并让阿春先吃饭。

“亲爱的,不好意思,明天回家去吧!我出事情了,千万不要和我家里人讲,不要和我联系,第一次求你,一定要答应噢!真的很对不起你……”阿春接到这条信息时,是7月16日午夜1时48分。她疯了一样给孙打电话,但都没人接,直到凌晨4时许,民警找到了她。

此后,针对网络盛传的富士康顾姓“环安课”课长对孙丹勇采用不适宜手段,如搜家、关禁闭等,富士康表示公司已对网络中提及的所谓顾姓“环安课”课长停职、停薪,并交由公安部门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