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异样被太后看在眼里,向自己的心腹嬷嬷看了眼,那嬷嬷便悄声无息的退了出去。然后又一脸慈爱的与柳如心寒暄起来。
对于柳如心,太后对她的感情可以说是很复杂。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便是那一双儿女,在那皇位争夺中,女儿的幸福已经因为家与国而丧生。儿子也几次三番的遭遇灾难,直到彻底将薛氏一族连根铲除,这才高枕无忧。而柳如心的母亲正好是在皇位争夺时,无意中救了皇帝而丧命。皇家向来不喜欠人人情,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天大的人情。
可是,那李氏也算识相,并未向刚登基不久的皇帝提出什么过分要求,可是,临终前的托孤之命仍让皇帝头疼了许久。
重生一次,柳如心同样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当然也知道皇家能够给她这份儿体面,全赖与母亲临终前的托孤之言。可同样也明白好关系是靠处出来的,她若想与皇家搞好关系,就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做那据嘴的葫芦。
这样想着,略显稚嫩的脸上也就带了笑意,道:“还是皇奶奶最是疼我,知道丹阳受了委屈,立马就带了口谕来为丹阳撑腰,否则,丹阳还不知该怎样被那群人笑话呢!”
柳如心此刻说话的表情略显的没心没肺的样子,而且声音婉转,似流莺低唱,让人听着舒心。而且,那口吻又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太后长年处在深宫,宫里的人,那是打出生便接受一系列的礼仪培训,哪怕是刚会说话的三岁小娃,说起话来也是一本正经,太后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太后先是一愣,觉得这丹阳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以前,每次宣她进宫,她总是不言不语,有问才有答,甚是拘谨,何时像现在这般随意?又听着那句软糯的皇奶奶,一颗心不知不觉的也跟着软了两分。
丹阳乃是皇帝力排众议记载在皇家文谍上的人,可是,既然上了文谍,自然也要有父亲以及母亲,当时,那些大臣,以及亲王,全部反对皇帝的作为,觉得将丹阳载在文谍上,会混淆皇室的纯正血脉,所以,那些皇室宗族的人,无一人愿意将一名孤女载在自己名下。且皇帝那时根基刚稳,有心想要立威,便一意孤行,借着此事,将丹阳挂在了他的名下,作为他的挂名义女。所以,丹阳喊她一句皇奶奶,倒也不算突兀。
只是,这丹阳自从受封开始,可是从未这样称呼过她的,所以,哪怕是经历了皇宫的风云变异,夺嫡之乱的太后,仍被柳如心的一句皇奶奶给弄的愣了一下。不过,到底出在深宫多年,不过一瞬,也就反应过来,唬着一张脸,详装嗔怒道:“你这皮猴儿,就知道唬我,你乃皇帝亲封的丹阳郡主,哪个胆敢给你气受!”
太后嘴里虽然如此说着,可心里也是明白,哪家后院没有些许阴私之事,何况是定伯候府那样的世家大族。且丹阳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孤女,倘若没有老定伯侯护着,以及皇帝三不五时的赏赐代表着丹阳的圣宠,她怕是不一定能够活到现在。也难怪李氏临终时大着胆子向皇帝讨要了那样一个承诺。
太后同样身为人母,忽然有点理解李氏临终前的请求了。
“皇奶奶说笑了,有您在丹阳背后坐镇,自然无人胆敢冒犯丹阳。只是,您也是知道的,丹阳向来顽皮,难免……”说到最后,柳如心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般,低垂着脑袋,神情忐忑的揉捏着丝帕,一副等着挨训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丹阳,太后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像是被人拨动了下,女人天生的母性似乎也被激发出来,看向丹阳的目光愈发显得柔和,只是嘴上却无比肯定的道:“这倒是真的!”
柳如心一愣,忽又听太后补充道:“不过,谁叫你有一个好义父呢,自然有那顽皮的本钱。若真有人胆敢说嘴,哀家倒还是要宣他进宫来,好好瞧瞧,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是否长了三头六臂,竟敢嘲笑当今圣上的郡主!”
“噗嗤!”一声,柳如心肆意的大笑起来,那笑让人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样子。忽的,柳如心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捂住了嘴巴,面色染上红晕,神情涩然,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的道:“皇奶奶尽会拿丹阳说笑。这世上哪有三头六臂的人?若真有的话,人家早跑到深山老林里躲藏了起来,哪里还敢出来吓人?”
太后眼底划过暗芒,她总觉得丹阳似乎不一样了,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似乎变得活泼了些,不在像之前那样沉闷了。这样的她看上去也更加的真实了些。不过,这个真实,到底真的是心思单纯,还是心机深沉的在她面前做戏,就不好妄论了。不是她生性多疑,而是这丹阳与之前的表现确实相差过大。
况且,太后能够在风云诡异,变化莫测的皇宫,一步一步的登上那女人至高无上的权力巅峰,且扶上自己的儿子做皇帝,可见心思也不是个简单的。
更何况,当年,她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后,且孤身一人在这冰冷的宫殿,又是群狼环伺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可谓是举步维艰,在经历了权力的倾轧,心思本就比别人重了几分。原本很简单的一句话,那都是要精雕细琢,慢慢推敲方能出口,否则,随时都要面临祸从口出,命丧黄泉的准备。
当然,在倾听别的的话语之时,亦然。都得在心里细细品味,琢磨,否则,说不定上一刻还对你笑脸相迎的人,下一秒便会化身修罗,取你性命,且没商量。
不过眨眼,太后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面上却一点不显,看向柳如心的目光越发显得柔和,掩唇轻笑,打趣道:“哟哟哟,瞧瞧,瞧瞧,这张小嘴,还就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