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很多,最终,戊戌放下手里的相框,才发现杯中的牛奶已经凉掉,他不由得轻轻唏嘘着时光的流逝,目光又停留在相框上侧,那面已经贴在墙上七年的奖状上,那是雨辰刚刚入学的时候得到的;他凝视着奖状,然而,奖状所勾起的回忆,依然让人感到心灰意冷。
也许戊戌是一个好爸爸,不过,好爸爸不代表好老师,小孩子的成长,家是摇篮,但小孩长大成人,要在外面的世界飞翔,摇篮就显得微不足道。
是了,英雄大多是孤独的,天才同样也是,还有,被普通人称为异类的人,不管他们有多优秀,终归要被排挤,他们让常人感觉到匪夷所思,感觉到害怕,他们的言行让整个社会恐慌。
这一年雨辰七岁,上小学的年龄,
这一年也是雨辰,童年最伤心的一年……
她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学会了隐藏,因为说真话,会被很多人骂。
但是,她不知道,画出来,也是不对的。
美术课上,雨辰画出的人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某天下午的美术课上,老师让孩子们画出他们眼中的老师,雨辰非常认真地画了一副头和身子分离的肖像,结果被其他小朋友大声嘲笑了一番,
“雨辰画的没脖子”
“雨辰画的没脖子,…,嘻嘻…,哈哈哈哈”
下午下课后,学校的礼堂翻修,雨辰的美术老师正在勾着头忙着给墙壁上画插画,施工人员不小心把一个钢圈从礼堂的顶棚弄了下去,那钢圈有百十斤重,直直砸在了美术老师的脖子上。
……
“爸爸,爸爸”戊戌忘不掉女儿七岁时候从学校回来哭的伤心欲绝,
“雨辰,你怎么了?”
“爸爸,我的右手。”
雨辰颤巍巍地把小手伸到戊戌的眼前,戊戌轻轻端着女儿的手,细白,稚嫩的手,
遗传了雨辰的妈妈,突然,有什么从脑海贯穿,女儿,女儿的右手,没有三阴线!
干净的,如雨辰脸蛋上的皮肤!
师者,传到授业解惑,对于雨辰,老师无可传之道,无可授之业,当然,也无法解答雨辰的疑惑。
学校那边老师催着让雨辰退学了,其他的小朋友见到雨辰无不慌张害怕;
“墙角烤焦的孩子、屋顶上变来变去,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放学后,某某学生背上爬来爬去的怪物,这孩子,在家你们都教了些什么?!”
办公室内,三十多岁国字脸的老师皱着眉正和戊戌交谈着,时不时,他会擦擦自己脸颊的汗,这个小女孩曾经说过他的私密,是关于贿赂教导主任谋求副科长职位的的事儿,这让他胆战心惊。
“你能和我详细说下雨辰都做了什么吗?”
戊戌听的是一头雾水,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女儿是一个非常非常有礼貌,不会惹是生非的孩子。
国字脸又擦了擦脸颊的汗,“好吧,我就给你讲一个我亲眼看到的,你的女儿,前天打雷下雨的时候,突然跑到教室后面的角落,然后翻出一片黑布来,她还喋喋不休地说她拉着一个小孩子,小孩子身上都烧焦了,小孩子的头发没有了,小孩子的鼻子还冒着烟,你知道吗,其他的小孩子很多都吓坏了,我猜想,你们是不是有过虐待孩子,这样是违法的知道吗?”
这话让戊戌觉得不可理喻,虐待?简直可笑!
“没有,这孩子在家的时候很乖巧的,诚实、听话,我有空也会带她出去转转,没见过她说谎还有吓人的啊。”戊戌还是认真地诉着话。
“那你们是不是经常带着她看恐怖片,或者说,经常和她讲鬼故事?”
戊戌心里对眼前这个男老师失望了,他的声音变得稍稍小了一些,“也没有,要知道我经常出差,我妻子从来不看恐怖电影,更别说恐怖故事了。”
“总之,孩子你们要好好教育教育,这么小思想就这么邪恶,长大了肯定要出问题的。”
国字脸语重心长地和戊戌谈着话,一边心里暗暗打着小算盘——这个小孩一定要把她给弄走,反正,不能在他的班里呆着,他害怕这个怪异的孩子。
当教育对一个另类的孩子无能无力的时候,戊戌带着女儿回了家,他先替女儿请了三天的假,或许女儿是在家憋的太久,那种刚刚到学校产生的想引人注目罢了,这并不反常,因为戊戌小的时候是这样子的,做恶作剧,继而让大家关注起自己来,一种类似表演的自我展示罢了。
“雨辰,以后不管你看到什么,只和爸爸说就行了,不要当着其他人说,这样对你不好。”
雨辰点点头,她喜欢和爸爸在一起,因为爸爸带着她去的地方总是会让她忘记不悦;不管是和爸爸去海边,还是去山林,或者,仅仅只是站在家门口一起眺望落日,一起吹吹风,都会让她能完全放松下心情来。
放松,带给人的是愉悦。
“爸爸,我不想上学,你别把我再送学校了好吗?”
“呵呵,那怎么能行呢,再说学校里有很多小朋友。”
“他们都怕我,见了我就跑。”
“好了,我们今天不说这个,现在没有老师的管教,咱们抛弃那些学习的东西,怎么样?”
雨辰便又笑了起来。
七岁、八岁,甚至九岁……
雨辰终于退了学,她尽全力让自己变得低调,然而,她尽了全力,换来的依然是老师的不满和同学的排斥,从此,她便开始更加孤独的生活,开始了隐藏在家中,一个人,享受着别人没有的孤独和寂寞。
如今,女儿已经十四岁,却依然没有一个朋友。
戊戌不由得看了看那几丝被黑暗包裹着,从女儿房间的门缝透出的光,微弱,却一直那么亮着,不分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