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于连宗和向茵一块乘坐火车到了北平,已经开春了,北平城冬季的寒意渐渐褪去,艳红夺目的迎春花在城里城外随处可见。在张有林的报馆内,印刷机来回印刷一份份报纸,从今天起,张有林旗下的《XX报》历经三个月后终于可以再次发行,站在一旁的张智有拿起一份报纸给父亲看,张有林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道:“终于解禁了。”
张智有问道了“新鲜出炉”的报纸,想起了去年报纸被查封的事情。原来去年的“一·二九”北平学生大游行,张有林的《XX报》时时报道学生运动的最新消息,揭露当局对学生的镇压,批评政府对日妥协的无能,再加上张有林联合北平各界人士积极营救被捕学生,在自家报纸上痛批警局的残暴,引起了国民政府的愤恨,北平市政府很快下达了禁止《XX报》发行三个月的命令。张有林见为学生游行运动所做的努力已达到目标,沉住气命令自家报纸停刊三个月,等到来年再继续做斗争。
日本帝国主义加紧了侵略华北的步伐,策划了“华北五省自治运动”,引起了全国人民的极大愤慨,加上各种大大小小的学生运动在很大程度上唤醒了全国人民的民族意识,现在全国上下各界民众强烈要求国民政府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张有林的《XX报》接连发表了系列谴责政府卖国行为、要求联共抗日的文章,引起了国民政府的恼怒,接连对张有林发出严重的警告,如果他旗下的报纸再“执迷不悟”,发表“歪曲事实”、“造谣生事”的文章,则永久查封该报纸,为此张有林和张智有接到过许多的恐吓信件和电话,报馆经常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但父子俩没有屈服,继续让报纸报道一些社会真实的动态和国际时事。
向茵再也没有参加过大的学生运动,一心投入学业中,和于连宗一样通过各类报纸得知最新的国家动态。这天,她跟张智有开玩笑道:“你家的报纸处处充满了先锋一味,现在许多人都愿意掏出钱购买。”张智有谦虚道:“国难当头,这份报纸只是报道了民众们比较关心的事情罢了。”向茵开玩笑道:“小心当局暗中对付你们。”
张智有摇头笑道:“那就放马过来吧,如果我家这份报纸倒闭了,还有千千万万家报社继续担当这个重任。”这时他看见了出现在教室门口的袁业龙,手里拿着一些好吃的。张智有对向茵道:“你的龙哥来了,放下手中的报纸约会吧。”
向茵白皙的脸庞红了一下,果真放下报纸小步走了过去,向茵现在和袁业龙的关系处于一种半公开化的恋人关系,她觉得袁业龙这人虽然是青帮少爷,但人并不坏,而且处处为她好,且双方经历过许多刻苦铭心的事情,心中有了彼此。袁业龙要带向茵去看电影,问张智有去不去,张智有笑道:“做电灯泡这种可耻的事情,我可做不出。”袁业龙将手中一个好吃的东西扔给他,笑道:“知道就好!”向茵白了他一眼,袁业龙不以为然,调皮一笑,两人打闹着走开了。
袁业龙似乎终于抱得美人归,赢得了向茵的欢心,但付出的代价也挺大。去年营救向茵等人的时候,他以京城青帮的名义和张有林等有力人士共同保释了大量的被捕学生,此举被政府和警局视为“不义之举”,帮内的弟兄们纷纷对袁业龙不满,并要求帮主袁自和惩罚一下自己的儿子袁业龙,对帮主之位蓄谋已久的任居礼则是在青帮大本营上海添油加醋地描绘此事,杜月笙等大佬纷纷指示袁自和,严肃处理这件犯了帮规大忌的事情,给各方面一个满意的交代。
袁自和知道这是任居礼暗中搞的鬼,但也奈何不了他,仅仅是让袁业龙一年之内不准过问帮内的一切事务,不得差遣帮内弟兄作为对他的惩罚,袁业龙没有在意,反而觉得暂时脱离青帮反而轻松多了,他有更多的事情来经营这段来之不易的爱情,任居礼见绊倒不了袁自和,怀恨在心。
进入八月,北京天气非常炎热,有钱人家只能靠着吊扇和消暑冰块来乘凉,张有林快受不了这炎热的天气,整日发牢骚,同时又愤恨于国民政府继续执行“攘外必先安”的政策,弄得全国上下民怨沸腾,眼看日本帝国主义快要吞并华北了,他急令报社编辑要继续发表犀利的文章,“逼”国民政府抗日。张智有见父亲整日为烦恼所困,便提议到北戴河游玩一阵子,放心身心。张有林觉得不错,同时让张智有叫上一下跟他“志同道合”的人,这样不仅玩得开,而且张有林也想亲自听听当下的年轻人对国家时局的看法。张智有马上联系了一些人,包括向茵、于连宗、袁业龙、陆颖,还有他在天津大学念书的还有祝宗成,一行七人,两部车子,刚好合适。
于连宗继续在清风旅馆当着小厨师,为客人做菜,同时保护向茵的安全。自从向茵接受了袁业龙的求爱后,李华非常生气恼怒,将一切过错怪在于连宗头上,埋怨他从不帮自己牵线搭桥。于连宗哭笑不得,很想反驳他,但忌于他和向茵都“归附”李家,所以就忍气吞声,“低头认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自己是世间一切错误的源头,行了吧?
李华还不解气,看见他就不断则责骂他,向茵也知道李华这是朝着无辜的于连宗无端泄气,跟他大吵一架,有理有据地批判他的卑鄙和无能,只会欺负善良老实的人,李华气得涨红了脸,但他不敢反驳向茵,怕向茵以后再也不理他。李清风夫妇和李冰则处于中立,也知道这是李华的不对,但向茵是客人,指责哪方对不对,只能尽量让双方握手言和。
向茵拉着于连宗的手,像呵护自己的弟弟一样,安慰道:“宗仔,张哥请我们去北戴河玩,你可以远离一下疯狗。”于连宗也想避开这个尴尬的境地,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也不想时时看见李华的嘴脸,他满怀期待地笑着说:“好,不知道北方的海会是怎么样?”向茵摸摸他的头道:“去了就知道。”
当下两人准备好行李,坐着袁业龙的车去到了张智有的公寓,当他们来到时,陆颖和一位不认识的男生早在沙发上跟张有林聊着天。张智有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友,在天津大学念书,叫祝宗成。”张有林哈哈笑道:“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说完回房间整理一些东西。
于连宗看到,祝宗成是一个很斯文的清瘦男生,个子不高,笑起来有个小酒窝。于连宗觉得除了自己是个普通的下人之外,其他人都是见多识广的健谈高手,他呆呆站在向茵和袁业龙后面,听着他们说话。祝宗成和其他人聊得很来,见于连宗傻傻站着,便拉他坐在自己身边,让他放轻松,加入大家的谈话。于连宗不敢面对众人,紧张起来,袁业龙笑道:“小舅子,放松点。”除了于连宗和向茵,其他人哈哈一笑,向茵白了袁业龙一眼,道:“你快吓到他了,让他慢慢说话。”于连宗突然发现自己的舌头打结了,说话吞吞吐吐,条理不清,心不断狂跳着。
祝宗成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小哥,以后要多在众人面前说话,敢于表现自己,不要老是闷在厨房内。”不知为什么,于连宗觉得他的这番话给予他向上的动力,看来这个斯文的大学生不简单,接着他专心听着祝宗成谈论当下时事,比如东北军放弃抵抗日军,围剿共产党失败,两广事变陈济棠被迫下台,日本在北平城外驻军等等,视野开阔,条理清晰,极有说服力。于连宗暗暗佩服此人的能力。
过了段时间,张有林从房间出来,对着众人道:“好了,咱们出发!”当下一行人提着行李朝门外的两辆汽车走去,将行李放在车后座,坐上轿车。张有林、张智有父子,祝宗成坐在前方的车,一辆别克轿车,由张智有来开;袁业龙开自己的道奇轿车搭着向茵、陆颖和于连宗,跟在后面。在下人的拉动下,张有林自家的大铁门徐徐打开,别克车缓缓驶出去,很快袁业龙驾驶着道奇车也跑出了大铁门,两辆车上的人正愉快地讨论着接下来的度假事宜。
突然,在马路两旁跳出四个持枪的黑衣人,冲向张有林的车,举枪朝车前座射击。“砰砰砰”几声,挡风玻璃和车玻璃纷纷碎裂,张智有反应比张有林的快,屈身趴下,等他想要把父亲身子拉下来的时候,却听见张有林传来一声中弹的惨叫声,趴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向茵和陆颖吓得失声大叫,很快握在车座上。于连宗大吃一惊,但即可高度紧张和警觉起来,他要保护向茵的安全,他和袁业龙坐在前座,四个黑衣人见张有林已经中枪,其中两个转向袁业龙的道奇车开枪。
“快趴下!”袁业龙怒吼道,同时半拿着方向盘,一脚踏住加速踏板,疯狂地朝着左边的那两个黑衣人撞去,于连宗要紧牙关,握住随身携带的小刀,随时防备黑衣人的进犯!两个黑衣人纷纷躲开袁业龙的车,闪到了一边。同时另外两个黑衣人对着张智有的别克车开枪,陆颖这时趴在车镜上惊恐叫到:“张哥,快开车跑!”
话音未落,只听枪声响起,别克车开动一下,向前跑去,又停了下来,张智有中弹了,同时另一个黑衣人惨叫一声,跌落在地。又是一阵刺耳的枪声,别克车旁边另外一个黑衣杀手也中弹倒地。闪到路旁的两位两个黑衣人见两位同伙中弹倒地,准备撤退。袁业龙大怒道:“想跑!”这时迅速倒车,车身往后退,将其中一个黑衣杀手撞飞了,应声倒在地上。
最后一个杀手穷凶极恶地盯着袁业龙和于连宗,准备朝这边开枪,袁业龙打虎部门,赶紧叫于连宗趴下。于连宗见他正把黑洞洞还冒着烟的枪口对着自己,来不及躲避了。千钧一发的生死瞬间,他左手手指握紧小刀,瞄准黑衣杀手的手腕,大叫一声,将手中的飞刀狠狠地扔了过去。飞刀刚好插中黑衣人的手腕,但他在飞刀插入手腕的瞬间手指扣压了板门,砰的一声,他手上的枪方向有所偏离,子弹射在了轿车的车顶,黑衣杀手咬牙切齿地转身逃命。
这时,祝宗成从别克车上跳了下来,手拿一只精致手枪,动作敏捷,瞄准那个黑衣人开了一枪,黑衣人中枪倒地。于连宗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英勇的祝宗成,没有斯文的气息,训练有素,人真是不可貌相。袁业龙这时下车躲过三个黑衣人的枪,来到张智有身边,发现张智有肩膀中弹,表情痛苦,哀求道:“快,快救我爹。”袁业龙朝张有林惊呆看去,他胸部中弹,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件白色衬衫。袁业龙安慰道:“等着,我这就送你们去医院。”
于连宗叫向茵和陆颖呆在车上,走过去帮袁业龙的忙。祝宗成用枪指着远处倒地的黑衣杀手,走过去用脚将他踹翻身,发现他还有生还气息,但嘴流鲜血,祝宗成立即判定他是服毒而死,但并不能排除周围就没有其他的杀手,他马上跑回去,命令所有人回到车上。
确认没有潜伏的杀手后,袁业龙和祝宗成开车将身受重伤的张有林和张智有父子送往最近的医院,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和震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