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州成广县赫连行府上。
“南北兄弟已经回来,并未成功。”孙散仙道。
赫连行早已预料在心,上官断向来老成持重,再加上上官锦武功高深,别说南北兄弟,就连自己亲去,也未必能成功。
“堂主?”孙散仙问道。
赫连行面色平静,许久,才缓缓点头。
“那我下去安排一下。”孙散仙语罢,急忙走开。
赫连行没有回答他,只是愣在那里。
之前他一直狠不下心做决定,杨天行和上官断已绝寂江湖多年,行事异常低调,想必亦是为当年所困扰。再加上二人近年来行侠仗义,声名在外,赫连行实在劝服不了自己找出一个理由去杀他们。
可是每每想到这十五年来的辛酸和艰难之时,赫连行这才轻松过来,心里也稍是平衡。
南北两兄弟已派出,青影堂令狐辜也领命而去。三人皆是无功而返。
开弓没有回头箭,赫连行知道自己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了。
闵少怀在门外,慨叹不已。他偶然听见二人谈话间的只言片语,又见孙散仙跑上跑下,神色紧张,师傅赫连行愁眉不展,像是为某事所困惑。三者结合起来,闵少怀已然猜中了十之八九。他知是有大事发生,又免不了仇恨滋生,一番厮杀。自己有意平息,却有心无力。
他不知道孰对孰错,也不知道应不应该。他只是一直在心底问自己,十五年的时间,耗在仇怨之上,是否值得。
想及此,竟一脸落魄。
夜晚,闵少怀一人坐在屋檐上,喝着闷酒。
“入夜时分天气本就寒冷,屋檐上风最大。”身后传来一语,赫千遥笑着走来。
闵少怀递过手中之酒,道:“要不你也来一口?”
赫千遥一脸嫌弃的推了过去,道:“酒这东西,我可喝不惯。”
闵少怀笑了一声,顾自饮了一口。
“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你也学会了借酒消愁呵。”赫千遥咯咯笑道,“说吧,心里想着什么呢?”
闵少怀道:“哪里啊,我只是在欣赏月光罢了。”
赫千遥大笑,指着天道:“你看看,这天上黑沉沉的,哪来的月光?”
闵少怀望着天空,顾自笑了起来,又拿起手中酒瓶,饮了一口。
在这一刻,赫千遥突然感觉到了自己与少怀之间的距离,虽近在咫尺,却远似千里。才短短两个月,少怀的变化竟如此之大。
“你怎样看待师父报仇一事?”闵少怀突然问道。
赫千遥愣住了,笑道:“我说你整日落魄,竟是为了这事?”
闵少怀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可知道皇墨郡?”
赫千遥不知道他为何提这,点头道:“之前我听洪大哥说过,他说那地方号称是天底下最穷的地方。也不知是真是假。”
闵少怀笑了道:“我去过。”
赫千遥一脸羡慕。
闵少怀道:“听说皇墨郡灾民因有豪侠赈济,仗义扶贫,现在情况已经好多了。你可知那豪侠是谁?”
赫连行想了想道:“杨天行?”
闵少怀点了点头。
“你说上次救我,是由南北二堂主亲自出马?”
赫千遥道:“正是。我虽未曾亲去,可后来听洪大哥讲,那一晚可真是惊心动魄呢。秦穆父子双双为我二堂击毙,想秦穆辉煌一生,定料不到他的头颅也被割了下来。”说及此,脸上明显挂着得意。
闵少怀一脸平静道:“你可知上官断和秦穆的关系?”
赫千遥道:“我怎不知。二人创立青帮,同甘共苦。而且上官断乃是秦穆救命恩人,秦穆向来对上官断敬重的很。”
闵少怀道:“秦穆之死,上官断怎不报仇?”
赫千遥无言以对,他突然明白了闵少怀说这么多的意思。“你是说我爹不应该去报仇?”
赫千遥很是困惑,按常理讲,这句话应该是闵少怀对自己说才是。
闵少怀摇了摇头,满脸困惑道:“我也不知。”
赫千遥亦是困惑道:“父亲坚持了这么久,必然有他的道理。当年的恩怨情仇,谁也无法细说。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闵少怀点了点头,心里暗自想道,十五年前的纷繁人事,个中曲折已是说不清。到现在,也无法评定谁是谁非了。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赫千遥问道。
闵少怀也想过这个问题,却没有答案,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处理。”然后问道:“你呢?”
赫千遥一脸茫然,直直摇头,他望着远方,突然道:“大概这就是命吧。”
二人散后,闵少怀回到房中,心中犹在惆怅。不禁提笔在手,欲写下几个字。要不要通知杨门和上官断?可自己却从来未于他们来往。他想起了一人----秦琳。秦府名满江湖,秦琳身份显赫,既然上次能够把信送到,这次也不难。惟今之计,也只有她能够把信送到。闵少怀正提笔欲写,却想到自己这种行为,是否可取。这次师父亲自出马,刺杀杨天行和上官断,好歹也是为他爹闵海生和海生帮报仇,自己不但不领情,反而倒打一耙,这又算个什么。
闵少怀头疼欲裂,犹未想到可行之策。突然想到一人,提笔写了起来。
深夜中,二人对立。二人皆是一身黑衣。
“你找我何事?”一人问道。
“你果然应约了。”另一人笑了起来。
“有事快讲罢。”那人神色慌张,时不时朝四周望去。
另一人笑了起来。
那人急道:“你再不说,我就走了。”语罢,作势欲走。
利益人却步急,笑道:“孙堂主既然出来了,又怎甘心回去?”
原来这人乃是扶恩堂副堂主孙散仙,却不知深夜中他在此干甚。
孙散仙道:“宗主有事便说吧,在下只怕堂中耳目众多,只怕走露了消息。”
原来另一人乃是浮云宗副宗主罗文海。
罗文海道:“没想到孙堂主入堂近十年,反而还受自己手下制约。”
孙散仙一脸尴尬道:“自十五年前那一次,堂主极力看重情报组织。我堂向来情报严明
,尤其是南北二堂,神出鬼没,只有堂主才知他们踪迹,我可不想暴露了自己。”
罗文海笑道:“孙堂主放心,罗某向来倚重阁下,怎能不爱惜呢?”
孙散仙道:“上次追命堂主钟期丧命,在下并不是有意为之。在下曾多次暗中提醒,他却不知。打斗中有清影剑主令狐辜在,我也无可奈何。”
罗文海听此,一脸遗憾到:“逝者已逝,来者可追。我并不想找你算账,只是这次有更大的赏格。”
孙散仙眼前一亮道:“宗主请吩咐。”
罗文海道:“我要你杀了赫连行。”
孙散仙当场决绝道:“孙散虽爱财,可这义气孙散同样看重。赫堂主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杀他。”
罗文海笑了起来:“世人常将义气挂在嘴上,将金钱贬斥的一文不值。可真是矫情得很,虚伪得很。”
孙散仙沉默不语。
罗文海道:“义气二字嘴上价值千金,实际却轻如鸿毛。而钱财,却终生受用。”
孙散仙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下绝不做叛主之事。”
罗文海道:“你靠出卖扶恩堂情报获利,可谓是君子?这财又如何取得有道。”
孙散仙沉默不语。
罗文海道:“扶恩堂之行踪已为你所暴露,令狐辜与你并肩作战却不知你心中鬼胎,赫连行事事与你商讨却不知你心中算盘,此称不上背叛亲友故主?”
孙散仙道:“宗主勿要多劝,孙某心意已决,定不会背叛堂主。”
罗文海笑道:“可惜这事怕是由不得你。”
“你!”孙散仙紧咬钢牙,眼中满是怒意。稍后才恢复过来。
“再说,你难道就甘心躲躲藏藏,像赫连行一样,再荒废个十五年,或是二十年三十年?”
罗文海道,“就凭你们的实力,你也想杀死我?”语罢,脸上满是讥讽之意。
孙散仙刚欲辩驳,又忍了下去,似是为罗文海所动。
罗文海道:“你先回去想想吧。”
孙散仙愣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去。
罗文海望见他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内心想到,孙散仙自以为聪明,每次都将有用没用的消息传与他已赚取赏格,弄得自己手下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甚至还损兵折将。可在自己面前,他还想耍小聪明。哼,就他,还想跟我斗。想及此,罗文海不禁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