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见湘莲不语只那里冷笑,恰巧此时有人路过,便忙上去拦了问道:“您可知这贾府里为何被封了门?”
那人先是一楞,继而又道:“你们是才进城的吧?这贾府半年前就被抄家了,如今这里被官府收了,我劝你若是他府里的亲戚还是走远点儿,别到时再惹了麻烦来。”言罢便走掉了。
小厮忙跑过来,还没等他张口,就听湘莲道:“抄得好!走,咱们回观里去。”小厮忙问道:“难不成要带着宝二爷?”
湘莲才想起来,这倒是个麻烦事儿。便又向前面的宝玉瞧去,却见宝玉还那里睡得沉沉的,便稍一思索:“罢了,总不能再将他扔在大街上,说不得先带了他回去问问再说。”
言罢,转过马头便向着西边行去。后面小厮忙喊道:“公子等等我。”也上了马直向湘莲追去。
到了白云观见了师父,叙了些这两年在外边的所见所闻,又说自己的一个朋友想在这里住一晚上,等天一亮便走。湘莲的师父道:“如此便让他安心在这里睡一觉,走了这几****也累了,也早些歇息吧。”
湘莲应了,忙转身回了房间,却见宝玉已经醒了过来,正躺在床上。见了湘莲那泪珠儿便滴落下来,又忙站起身来,与湘莲见了礼。湘莲忙上前扶了问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宝二爷怎么落到如此境况?”
宝玉抬起手来抹了把泪水,叹道:“真是一言难尽哪!”湘莲让他坐下再说,又吩咐小厮去拿了素斋来。
肚子如今已不似先前那么饥饿了,宝玉瞧着面前的食物竟是一点儿食欲也没有。湘莲素来知他性情,经不住一点儿事儿的,便安慰道:“咱们兄弟之间,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那府里平日里主子也好,下人也好,做的那些个事儿我都不愿说出来脏了口,这抄家是早晚都要来的,二爷也不用这么着,想来二爷倒不是那种人,不过是受了牵连罢了。”
见自己说了这一番话,眼前的宝玉却是一直低了头在那里,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抄家已半年多了,看来宝二爷这些日子也受了些罪,瞧瞧面上,昔日那面若桃花的容颜如今也憔悴了不少。
那湘莲本是个硬汉,瞧不得别人受了一点儿挫折便如此垂头丧气的,遂过来扶了宝玉双肩道:“想你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不如我现下便送你回家去?”
宝玉抬起头来看了看湘莲,又忙将头低了下去,湘莲急道:“二爷现下住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
“我不想回去。”低低地说了一句,头并未抬起来。
“那好,现在天色已晚你若不想回去,便在这里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去也行,只是忘记了问二爷?如今跟谁在一起生活?”宝玉依旧不抬头,也不答话。
湘莲无奈道:“宝二爷倒是说句话呀?你总这么一声不响的,心里倒底是个什么意思,也好让做兄弟的知道呀?”
半晌儿,宝玉才所答非所问道:“你不是出家了吗?”
那湘莲等了半天又被宝玉问了这么一句,便应道:“是啊,那日出走京城,先还只想去做了和尚云游天下,过一日算一日罢了。只是如今没有去做和尚却是机缘巧合遇到了师父,是以便做了道士。”
湘莲只顾沉溺于往事,谁知那宝玉听了湘莲一番话,心里早动了心。停了一会儿,宝玉又问道:“你何时再出京?”
“明日过了午便走,这次来只是顺路过来瞧瞧师父的。”湘莲随口应道。见宝玉似有话要说,便笑道:“怎么?不愿意跟兄弟这么快便分开?是啊,咱们也有些年没见了,要不咱们聊个通宵?”
“我想与你一起走,云游四方去。”不大的声音却把湘莲吓了一跳!“二爷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如今可是个道士,说是云游四方,一路上苦得很呢,你可受得了?”
“我现在只想离了这个地方,去哪里都行。”宝玉回这向句话时虽面无表情,不过倒也不似开玩笑的样子。
湘莲过来仔细打量了宝玉两下,还是不太敢相信,便又问道:“那么令尊?”
“我父亲早就回金陵老家去了,如今的我并无什么可牵挂的。”干脆的回答让湘莲暗喜了一下,看来宝二爷不糊涂啊!
“难不成你要跟我回了西北九龙山道观?”又试探问道。
“先出了京城再说吧,这里我一日也不想再待了。”宝玉坚定回道。湘莲却又想起什么问道:“这些年过去,二爷可否有了妻室?”
却见那宝玉眼睛又怔怔地望着前面,口中喃喃道:“所谓离涛,脱谓自在。自解?自解!哈哈哈……”一旁的湘莲瞧他有如着了魔一般,便忙问道:“宝二爷这些是从哪里听来的?怎么有些似偈语呢?”
“怎么?难不成柳兄竟连佛家偈语也懂得?”宝玉微微眯起了双眼,笑着向湘莲面上望去。
湘莲见宝玉神情豁然清朗,遂心下知道眼前这一位也有些悟了!当下不管他是真悟了还是一时的妄言,只是觉得不论是道家,还是佛家,都是在宣扬道义、引导人性向善之为,心下实实高兴,便不再婆婆妈妈的,满口应承了宝玉第二日一早便带他出城去。
却说水溶、黛玉那日好言安慰了几句,又将宝钗打发了回去,只说帮她找一找,有了信儿便着人告诉她。宝钗再三谢过出了北府带了在府门口等候自己的莺儿转身离去。
水溶见宝钗走远了,瞧向一旁的黛玉问道:“这位宝二爷能跑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