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知道?”黛玉躲开水溶投过来的目光,心里也是十分着急,按理说二哥哥与宝姐姐都被放了出来,皇上也将二房的财物发还了些,虽不能与原来的生活相较,但就凭那些银子、珠宝玉器也尽够他们过一辈子的了?为何那宝玉要离家出走呢?
不说这夫妻两个暗里猜疑,他们又哪里知道宝钗过府来的前一日,宝玉便已随了湘莲出了京城,一径往西去了。
却说那宝玉失踪,王夫人便似疯了一般,只管每日里向宝钗要人,那宝钗心里也十分着急难过,又要对付王夫人的无理取闹,没几日便病倒了。
多亏了有莺儿照料,一时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的,几天以后终于挺了过去。
算算宝玉离家已过去十来天了,北静王府里来人说王爷又派了多人去寻找,也没有宝二爷的踪影,想来应是出了京城了。又道宝二爷现下也不是个小孩子了,近来家里发生了许多事儿,他心里必定受了些打击,或许想着出去走走散散也说不定,没准儿什么时候自己便回来了,让宝钗别太着急,王府虽已发了话下去,不过看来也只得慢慢寻了。
挣扎着起来与来人道了谢,宝钗又恢复了平静,想来想去,宝玉定是出京南下去寻他的林妹妹去了。罢了!随他去吧。
伸出手来轻轻将发梢向耳朵后面拢了拢,宝钗唤了莺儿过来吩咐道:“过两日便是中秋了,你一会儿去买些应景的东西来。”
却说莺儿见她家姑娘又似平日一般端庄平静起来,心里止不住的欢喜:“知道了奶奶,奴婢收拾了屋里一会儿就去。”
见宝钗静静坐在那里,往日里清如秋水般的双目今日看上去竟是那样的空寂黯然。忍了心酸,莺儿上前服侍宝钗躺下,又将一杯温水放在一旁的炕桌上,才拿了银子转身向外走去。
出了屋子,不自然的向上房瞧去,却见上房屋门紧闭,想是太太哭闹得也累了去歇息下了。莺儿心道:可千万别让太太见了自己出去,不然又是一通骂,想着忙轻手轻脚往院门行去。
关上院门,又侧耳听听院子里没有一丝动静,莺儿才迈开了步子向前走去,一抬眼却看见一个人从胡同口进来,瞧那走路的姿势竟像是大爷的样子?忙停了脚步细瞧了,不等她问话,便见来人大声道:“前面可是莺儿吗?”
来人不是薛蟠还是哪个?想起夏金桂将自己姑娘从宅院里变着法儿的赶了出来,莺儿心里便一肚子气!知道这位大爷找寻上来定没有好事,便轻轻施了一礼道:“奶奶病体才好些,现下正在屋里歇息呢,大爷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妹妹真的住在这里,快快带我去看她。”说着,薛蟠已是扒拉开莺儿便去推开了院门。
薛蟠进了院门便大声喊道:“妹妹!妹妹你在哪儿啊?”他的大嗓门一下子就把东屋里的宝钗与上房的王夫人俱吵醒了。
上房的王夫人先打开了房门,一看竟是薛蟠,惊喜之下早‘儿一声儿,肉一声儿’的走下台阶叫上了。那薛蟠见了王夫人也忙上前双膝跪下,眼中含泪道:“姨母万安!我。我母亲她死在狱里了。”
“咣当”似是杯子掉下地的破碎声儿从东厢房里传出来。屋门一下子被撞开,便见宝钗倒在门坎上,苍白的面上一片凄惨:“妈妈,妈妈呀!”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此时从外面跟进来的莺儿忙跑上来抱起宝钗哭喊道:“奶奶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那王夫人心里早知道有这一天,说起来又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便忍不住掉了泪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等秋后才。”只见地下的薛蟠一个激灵抬起头来,一双泪眼望着她道:“秋后怎么样?甥儿还想问姨娘呢,怎么姨娘好好的在这里,母亲怎生就死在了狱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快起来蟠儿,姨娘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是因着皇上看在你那三妹妹和亲的份上才饶过姨娘一命的,只是。是姨娘出狱的时候偶然听牢头说起过,说你母亲可能会在秋后问斩,却不知怎么会现下就死在了狱里?”王夫人忙遮掩道。
“甥儿也不知道,这不甥儿才从外面回来便有牢里来了人说是我母亲病死在里面了。呜呜……”那薛蟠又拿起袖子擦起泪来。
王夫人又问道:“那蟠儿准备怎么办?人现下可拉回来了?”
薛蟠收了泪道:“已经拉出来停放在院里了,我便是来找妹妹商量着给母亲买个上好的棺材,择日送了母亲灵柩回南去。”
“哥哥。”那边传来弱弱的一声儿,原来是宝钗渐渐醒了过来。薛蟠忙转身过去复又哭道:“妹妹先别难过,妈妈那里还等着妹妹拿主意呢。”
宝钗靠在莺儿怀里,绝望的双眼瞧向薛蟠。见哥哥不敢直视自己,便咧了下嘴角苦笑道:“等我拿主意,是等着我拿银子吧?”听了妹妹这话便见薛蟠头一低,豆大的泪珠儿又滴下来。
“你拿走的那些银子呢?都赔了还是都赌光了?”面对着妹妹一声高似一声的问话,薛蟠无地自容。他本想着拿了银子去江南做生意,谁想因着贾府的败落自己没有了靠山,又因早些日子薛家皇商的封号也被皇上除了,他家里的那些伙计都知道在薛家再呆下去也都没什么油水可捞了。从前家里还有个明白的姑奶奶,现在只剩下这个只知花天酒地的酒囊饭袋,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因而私底下竟都背判了他,只那薛蟠一人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