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这些日子见惯了王夫人这样,并不去理会她。又向哥哥交待了几句便转身回东屋去了。
说不得那薛蟠收了银子去忙薛姨妈的后事,宝钗又命莺儿随了自己去街上买丧事要用的其他东西,被莺儿哭着死活劝住才罢了。
几日之后,办妥了母亲的后事,那薛家兄妹便商量着过些天便扶棺归葬。夏金桂本想回了娘家去,却因自己的老子娘早在几年前便去世了,家里的下人丫头也早都已打发了出去,如今便只剩下个空院子。
那薛蟠虽然可恨却也是自己后半辈子唯一可以依靠之人,况自己嫁进薛府多年也没有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气焰便不似先那几年高了。
见夏金桂那里低了头沉思,薛蟠知道她定然不愿意跟了自己回去,不由想起了年前便已因病故去的香菱来,若是她还活着肯定会随了自己去的。禁不住又后悔香菱活着的时候自己没有好好待她,想到这里眼圈禁不住便红了。
他正自难过,却听金桂开口道:“你这死鬼!整日里就知道吃酒打架,好好的一个家都让你给败光了。若不随你回去,你丢下老娘一个人在这里好又去外面找野女子去?”
薛蟠一楞!那金桂却‘扑’的一笑,又忙端了脸色道:“罢了罢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不得老娘跟你回去,只是你再不许往家里拉什么屋里人来。”
薛蟠见金桂愿意跟自己回去,哪还有不应承的。
那金桂遂吩咐丫头去收拾东西好过两日跟了男人回南去,又亲自找人将娘家的那宅院卖了,做为回南后日常开销的费用。
薛蟠见媳妇如此行事倒是没有想到,当日便与宝钗去说了,宝钗忙趁热打铁劝他今后好好与嫂子过日子,别再出去瞎混了,薛蟠自是将头点得似鸡啄米一般。
却说那王夫人见劝不下宝钗,自已手里又还有些积蓄,终是放心不下宝玉,便决定留在这里等宝玉回来,宝钗不置可否,并不告诉她自己猜测宝玉已南下的事儿。
谁料王夫人又想着让莺儿留下陪她,宝钗气极怒道:“莺儿是薛家的丫头,自然要随了我回去,怎么太太连一个丫头都舍不得买?太太现下也太小家子气,一个丫头不过一两银子,想想当年是谁说的,贾府里别的不跟人家比,只这些下人丫头数目之多就足以让王府里都眼红呢!”王夫人见宝钗面若寒霜、眼神凌厉的样子,心里便有些怯了,又在心里骂了几句才转身回了上房。
见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那宝钗便又带了莺儿来到北静王府辞行。
看见宝钗灰青的面容,黛玉心里倒有些奇怪?上一回来时虽说比从前略清瘦了些,却也不是这个样子。难不成是因着二哥哥失踪竟让她如此难过?心里直叹想不到平日里总被人称赞清心淡泊的宝钗竟也是个性情中人!
却原来宝钗并没有与黛玉道出自己妈妈已过世的消息,只说是想回南找老爷去。她心里怎么不知当年在园子里时,自己与妈妈时常做戏给黛玉看,现下的黛玉可是当今的北静王妃,想来当年的把戏早被她想得透透的了!到现在还肯见自己,也是黛玉心地善良不愿与自己一般见识罢了。
宝钗瞧瞧如今的黛玉倒是比在园子里更添了一份雍容,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半旧的衣裙,心下暗叹造化捉弄人!熟不知她每当夜里睡不着时,常常会想:如若当时是黛玉嫁与了宝玉,如今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
却说这两个人坐在那里,相互没有太多的话语,不过偶尔黛玉问一句,宝钗答一句。面上都是淡淡的,弄得一旁的紫鹃、飞絮也都不知所以?
紫鹃才要上前打破这满室的寂静,却听外面一个小丫头站在门外轻声道:“回禀王妃,太妃那里问明儿个去宫里要带的上品都齐全了吗?”
黛玉回过神儿忙站起来应了,下面的宝钗也赶紧站起来笑道:“王妃这里忙,妾身便先告辞了。”
一双明眸含着笑意看向宝钗,黛玉微微笑道:“嫂子到了金陵便让人捎个信来,倘若二哥哥回来了我会让人护送他回去找你们的。”听黛玉唤自己一声‘嫂子’宝钗心里莫名的一阵感动与酸楚。
“如此多谢王妃了。”宝钗的声调里微微有些颤抖,忙与黛玉又深深施一礼,黛玉纤手轻摆示意她不必多礼,宝钗后退两步出了屋门,才带了莺儿向府门行去。
直瞧着宝钗的背影转过了二门外,黛玉才忍不住喃喃道:“若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紫鹃隐隐琢磨出了黛玉此话的意思,也不便去问遂又笑道:“王妃现下可否去太妃那里禀明一下了?”
黛玉扭过头来道:“过一会儿再去吧,你们两个先随我先去一下书房,有些事情还要与王爷商议过目的,想来王爷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每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皇上都会在宁寿宫畅音阁里置办几桌酒,唱几出戏,来宴请亲王、郡王府里的王爷及家眷们在宫中一起赏月。
往年北王府里都是太妃带了侧太妃去,而今年王府里有了北静王妃,自然的那侧太妃便不在进宫之列了。且不说那侧太妃李珍珠知道了以后那里咬牙切齿的暗骂不停,却说黛玉因着是第一次进宫赴宴,心里头难免有些紧张。
这日黛玉带了紫鹃、飞絮来到书房,见水溶的贴身侍卫成永、成恩两个都在外面伺候着。见了王妃二人忙上前请了安,成恩便要进去通报。黛玉轻摇了下玉手,又转身吩咐紫鹃、飞絮两个丫头留在外面等着,自己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