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听了抱琴之言,又叹了口气道:“倒是你机灵些,我何常不知此话不能在人前讲起,不过看着这里只咱们主仆两人,才说说而已。想那景妃的哥哥官居正二品,皇上现在又用得着她们家,哪里会真的降罪于她?不过面子上过不去,说说罢了!倒是我们府里,父亲不过区区一个员外郎,虽然祖上也是立过功的,可又怎么能与景妃家里相比,若是踏踏实实地做人做事,倒也相安。就怕府里人不知天高地厚,仗着我在宫里,在外胡作非为,到时候若惹下祸端来,以我一人之力可是万万救不了他们的。”
抱琴忙笑劝道:“这一点娘娘放心,每次老太太、太太来了娘娘都特意嘱咐过的,想来府里人不会胡来的。”
主仆二人这里正说着,便听宫门外有小宫女回禀道:“启禀娘娘,王恭人求见。”
元妃忙站起身来,声音微颤道:“快快有请。”
便见王夫人带了丫头玉钏儿跟了宫女走了进来,见到元妃先行过大礼。一见王夫人,那元春眼中不由一酸,泪水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逐声音哽咽道:“恭人快快请起。赐坐。”
抱琴忙与一名宫女搬了把紫檀坐椅放在元妃下首,请王夫人坐了。
王夫人告了坐,玉钏儿悄然立在她身后。抱琴又奉了龙井与王夫人,王夫人忙站起身接了,抱琴忙也微笑着请她坐下。
元妃挥了挥手,让屋内的小宫女都在殿门外听着伺候,里面只留下了元妃、抱琴与王夫人并玉钏儿在宫内。
王夫人强忍住泪水,向元妃问道:“娘娘贵体近来可安好?”
元妃含泪笑道:“好!好!不知为何老太太没有跟着一起来。”
王夫人忙站起身答道:“老太太因着昨日去碧云寺为娘娘求福,稍有些劳乏,便让我带她老人家向娘娘问好,待下个月再来给娘娘请安。”
那元春乃是贾母一手带大的,一听祖母身子不好,心下大急,忙问道:“可是着了凉了?那山中想来风硬些,老太太年纪大了,虽是为我求福,倒也用不着老太太亲自去的。”
王夫人含笑道:“不妨事的,托娘娘的福,老太太的身子骨这些年来虽常闹些小病小灾的,倒是也还算硬朗,不过吃几付药便好了,娘娘不用太着急。”
元春听如此说才稍稍放下心来,又向王夫人道:“听宫里其他嫔妃说起这碧云寺的香火现下颇为旺盛,母亲可是去求了签来?”
王夫人忙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页纸签,正是在罗汉堂里为元妃求得的。抱琴忙上前接过来奉与元妃。
元妃面色凝重地慢慢打开。口中念道:“达摩波罗尊者。”
王夫人欠了欠身,向元妃轻声道:“那寺内住持言道,让将此签交与娘娘,以娘娘的聪慧必知其意,是以妾身便将此签带了请娘娘瞧瞧。”
元妃点了点头,又向下念道:“大海平静藏波浪,大地平坦有陷阱,莫将罂粟认香花,志毅心坚事可成。得此签者,近来的境况可能表面平静,实则内含凶险,宜谨慎考量,不要被事物炫目的外表迷惑,以免做出错误判断。”
元妃念毕,屋内四人皆沉静了下来,脑子里都在思考着这几句偈解的寓意。
元妃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正接上下面王夫人关切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道:“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恭人也不要太慌了,这签虽不是上上,却也不是个下签,不过提醒本宫切不可沉醉在现下的风光里,还要认清谁是将来对本宫不利的人?总之还不算坏,只是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却是太难了!”
元妃说一句,王夫人点一下头。说道这里,王夫人接口道:“娘娘想想在宫中,平日里谁总与娘娘过不去?”
元妃听了王夫人之言,不禁莞尔,道:“恭人不知,在这宫里,人人都像戴了一个假面具,人见人都是相互尊重,嘘寒问暖的,让人瞧着可是亲厚得很呢!但人人心里又都知道,在这宫内能够彻头彻尾地去信任一个人又有多难!”
说到这里,元妃与抱琴的目光一起向宫门口望去,那神情竟是怕有人偷听一般。
王夫人瞧着面前这两人儿,想着她的女儿日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王夫人心中不由更加难过,不禁又是红了眼圈儿,忙拿了帕子轻拭。
元妃早瞧在了眼里,心里虽也难过,但知贾府这一大家子都要靠着自己,便不想让母亲担心。逐劝自己的母亲道:“恭人不心担心,本宫在这里十几年了,也不是那初来乍到不省事的,况本宫如今也深受圣眷,前儿个皇上还又赏了不少的东西,足见本宫为当今所器重。倒是咱们府里,可千万不要持宠,去做些无法无天之事,还有就是……”
元妃突然停住了口没有继续往下说。
王夫人知女儿在深宫里过得一点也不痛快,还要惦念府中,听了元妃所言忙站起身来道:“府里人倒也还安宁,更没有人在外胡闹,请娘娘放心吧。”
见元妃说话间似有些踌躇,王夫人又问道:“还有什么话但请娘娘吩咐。”
元妃抬手示意王夫人坐下,又叹道:“现在后宫中,景妃一人独大,如今看来她的地位竟是谁也不能撼动的,就是皇后也要让她三分!”
王夫人疑惑道:“想景妃不过一介妃子,连个贵妃还没挣上去,怎么会这么狂?”
元妃淡笑道:“只要皇上喜欢,不是贵妃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