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治水史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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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长江卷(16)

明初,夏元吉的《苏松水利疏》说:“吴淞江延袤二百五十余里,广一百五十丈,西接太湖,东通大海,前代屡疏导之。然当潮汐之冲,沙泥淤积,屡浚屡塞,不能经久。自吴江长桥至夏驾浦约一百二十余里,虽云通流多有浅狭之处;自夏驾浦抵上海县南跄浦口一百三十余里,泥沙渐涨,潮汐壅障,茭芦丛生,已成平陆,欲即开浚,工费浩大,且流沙淤泥浮泛动荡,难以施工。”因而,夏元吉疏浚吴淞江南北两岸支流,引太湖水入浏河、白茆直注长江,此即“制淞入浏”。另外,黄浦【鸦片战争后始称黄浦江】原经上海浦【今虹口港】在今虹口区嘉兴路桥附近与吴淞江汇合【此处曾称黄浦口】,系其支流;鉴于黄浦口已淤塞不通,夏元吉又疏浚上海县城东北的范家浜【今外白渡桥至复兴岛段黄浦江】,使黄浦从今复兴岛向西北流至吴淞口入注长江。这时吴淞口实际成了黄浦口,明弘治《上海志》称黄浦嗣后“潮汐悍甚,润及数百里”,水势大增。随着“黄浦夺淞”局面的出现,吴淞江逐渐处于次要地位。所以,金藻在弘治九年【1496年】前后写的《论治水六事》中提及:“顺形势者”认为“黄浦通,淞江通矣”。

夏元吉脚踏实地,勤政爱民,与民同甘共苦,为吴、浙水利建设作出了重大的贡献。据史载,明朝永乐元年【1403年】吴浙两地水患严重,地方官连年治理无效,洪涝成灾,百姓流离失所。明成祖朱棣特遣户部夏元吉前往治水。八月夏元吉到吴浙之地后,立即查看灾情,勘察河道,发现太湖流域下游地势平缓,河道弯曲、狭窄,经常淤塞。因此,疏浚下游河道【吴淞江、刘家河、白茆河】畅流入海,乃是治理吴浙水利的关键。于是他动员两地民工十余万人,日夜奋战,先后疏浚吴淞江、白茆塘、刘家河、范家浜、大黄浦等河道,引吴淞江上游之水取道刘家河入长江,重点凿范家浜,使之与黄浦江相接,将太湖东部河湖之水,特别是浙西来水循黄浦江排入长江,使黄浦江成为太湖主要排洪通道,并因地建闸,用以蓄泄。通过这次疏浚,不仅改善了太湖下游的泄水状况,而且改变了泄水格局,由从前以吴淞江为主泄道,逐步变成以黄浦江为主泄道,这种情况,一直延续至今。十万大军在辽阔的江南大地上开河疏浚,这也许是当时世界上最为壮观宏伟的治水场面。治水期间,夏元吉身体力行,布衣徒步,风餐露宿,日夜奔波于工地,终于彻底根治了太湖流域吴浙两地频繁的水灾,从而使永乐年间苕溪、太湖两地的水患得到治理,使民获其利。同时他还上书朝廷,如实详申百姓受灾苦饥,要求减免灾民税赋,请发赈粮三十万石,以赈济灾民。明朝大臣【太子少师】姚广孝称赞夏元吉曰:“古之遗爱也。”

当年追随夏元吉治水的,还有一位值得一提的人物:叶宗行。叶宗行名宗人,鲁汇叶港人,是名臣叶梦得的后裔。当年,黄浦江水道由闸港直接往东出海,一旦上海地区连降大雨,因浦江下游壅塞,吴淞江水流难以入海,致苏州、松江府一带遭灾。明永乐年初,各界呼吁抗御水患,须彻底治理黄浦江水系,挺身而出的便是叶宗行,他以诸生身份上书朝廷,主张开挖范家浜,接通大黄浦,汇入吴淞江,实现江浦合流,以增强水势,冲泻入海,以防水患。朝廷采纳了他的意见,并命他跟随户部尚书夏元吉,治理黄浦江水道。第二年,叶宗行和夏元吉一起,组织治理大军,引太湖水进入刘家港、白茆港,又疏浚吴淞江、大黄浦、赤雁浦,并开通南北走向的范家浜,使黄浦江下游水系构成网络,畅通无阻,水患遂除。叶宗行因治水有功,经夏尚书举荐,被提为浙江省钱塘知县。时钱塘县是浙江省会,徭役繁重,财主豪门可花钱逃避,而百姓则备受徭役之苦。叶宗行上任后,首先修订役法,规定按人口分成甲、乙两批,轮流服役。不出数月,徭役均衡,社会安定。钱塘百姓称叶宗行为“钱塘一叶清”。

据清康熙《松江府志》记载:明正德十六年【1521年】,李允嗣率民工“自夏驾浦浚江,改入浦之道”。当时在吴淞江下游开通今北新泾至曹家渡段苏州河,连接拓宽的宋家浜【今曹家渡至外白渡桥段苏州河】。明隆庆三年【1569年】,海瑞治理吴淞江,对北新泾以下段并未恢复旧河道,而是疏浚半世纪前“改”的“入浦之道”,即李允嗣昔日主持的工程所留下的“故道”【今市区苏州河】。海瑞正是看到“江浦合流”后,下游狭窄的吴淞江实际已成黄浦支流,因而在《开吴淞江疏》中说:“吴淞江泄太湖之水,由黄浦入海”;并确定,“原江面阔三十丈,今议开十五丈”。由此,基本奠定了今市区苏州河的河形。

吴淞江的这些演变,均有史料可查。近年出版的好多地方史权威性专著,对此也作了记述,如褚绍唐的《上海历史地理》认为:“吴淞江下游段自明中叶引入今道之后,遂成为黄浦江的支流”;《上海通史》指出:“到明中叶,黄浦江的地位便超过了吴淞江”;《上海水利志》则阐明:“在巡抚海瑞主持下,始将吴淞江作为黄浦江支流进行整治,对吴淞江宋家浜新道加以疏浚……至此,吴淞江下游完全改入苏州河今道,由外白渡桥入黄浦江,成为黄浦江支流”。因地理情况变化,吴淞江的太湖主要泄水道地位很早就受挑战,而海瑞正视现实,首先将它作为黄浦支流疏浚,治水之功不可磨灭。

林则徐“虎门销烟”,举世瞩目,无人不知。据说在“销烟”之前,他曾组织翻译班子将英国《地理大全》与瑞士法学家瓦特尔《国际法》都翻译过来,以求知己知彼,战而胜之。可见他不仅是一位政治家,也有严谨的科学态度。在“治水”方面,林则徐也有远见,有实绩,世人很少知晓。

1811年,林则徐始入官场。四十年间均以“经世”自励。据其六世孙女林岷所写《先祖林则徐的几件往事》称,他曾自刻一方图章明志,印文便是“管理江淮河汉”六字。综合有关历史资料可知,林则徐的确做到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在为官之地,办了几件在当时来说是很了不起的水利大事,足可称道。在京师七年期间,他曾广泛搜集元、明以来数十水利专家关于兴修畿辅水利著述,上《畿辅水利议》,主张发展华北水利,推广种稻,就地解决漕粮,合理解决南粮北运及以往的漕运积弊。历史证明这是一个远见卓识。

林则徐后任江苏按察使,又有善治江南高家堰、洪泽湖水患之举。最著名的则要算1833年治理江苏古“三江”【即吴淞江、黄浦江、娄河】及与之相关的白河工程。是时,“三江”一河年久失修,河道淤塞而酿成大水灾。林则徐采取“以工代赈”之策,娄河由官府借支兴修,白河则由官员捐资兴修,林自捐一千两。工程数月完工,“太仓之水道无不贯通,以达于尾闾”。江南“黎愚妇贱,羔酒歌鸣”,当时有人将他比作海瑞。

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时任江苏巡抚的林则徐来松江巡察。他视察了黄浦江堤,又向北经走马塘出泖口,到达泖河北部的澄照禅寺,并登上泖塔眺望三泖水系现状。他与闻讯赶来的娄县【时松江属娄县】知县毛应观,青浦知县蔡维新共商治水大计,三县合力施工,共疏浚泖滩2965丈,于第二年完工。从此,泖河水道畅通,太湖之水直抵黄浦江,对这一地区的泄洪防涝和农田灌溉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宣战

岁月如江河长流不息。苏州河,黄浦江见证了上海这座东方大都市由小而大,由简陋而繁华,由贫穷而富饶。而在河畔生活的几代上海人,也见证了这两条母亲河由清而浊的过程。

一个世纪前,苏州河河水清澈,鱼虾成群。当时的租界当局为建造自来水厂选址,曾对苏州河、黄浦江、淀山湖水质进行采样,并将样本送到英国分析,结果发现苏州河的水质最好。所以自来水厂就建在苏州河畔,苏州河水,就是上海人饮用的自来水。然而好景不长,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苏州河两岸的工业和人口迅速发展和增长,大量生活污水和工业废水排入苏州河,到1920年,苏州河水开始出现黑臭。尽管每个水体都有与生俱来的自净能力,只要有足够的清水和流速,就能使水中的污染物质降解或稀释,然而苏州河却是一条清水少、流速小的河流,自净能力极差,随着两岸工厂增多,居民聚居,大量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排向河中,以致河中的污水已远远超过清水,因此河水越来越脏,污染日趋严重。另外,苏州河还受潮汐的影响,涨潮的时候,水由下游往上游流;而落潮时,河水向河口流,其涨潮落潮时间比约为5∶7,一天内污水在河中随潮往复回荡两次而不能排出,致使污水的浓度越来越高。到了上世纪70年代,苏州河干流全线受到污染,市区河段水体终年黑臭,鱼虾绝迹,水面垃圾漂浮,“臭”名远扬。

解放后,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上海境内开挖了许多人工河道,如长达50多公里的淀浦河,沟通了淀山湖和黄浦江,既可通航,又能在青浦、松江低洼地区起到排涝作用。开挖了浦东的大治河和川杨河,连接黄浦江和东海,起着重要的航运和引排作用,这些新河为上海经济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然而对江河污染的治理,却一直难有良策。

黄浦江和苏州河的严重污染,牵动了国家领导人的心。1970年,周恩来总理陪同外宾来上海,坐船游览黄浦江,船经外白渡桥时,苏州河和黄浦江那条黑黄分明的水界,引起周总理的注意,他凝视着被污染的河水,表情肃穆。他曾对陪同的上海党政负责人说:搞工业不能给人民的生活带来不利,要注意把工业污染处理好。周总理这些意味深长的话,多少年来一直回荡在上海人的心头。而治理黄浦江和苏州河的污染,成为上海水利工程的重中之重。

向污染江河的敌人开战!这敌人在哪里?这战争又如何来打?将近半个世纪以来,上海的治水大军一直在回答这问题。从上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上海人就开始想办法清洁黄浦江和苏州河,然而并无全面科学的规划,也没有多少施之有效的行动。真正有效的治理,是在改革开放之后。

黄浦江最大的污染源,是苏州河,要清洁黄浦江,首先要治理苏州河。

1988年8月,时任上海市委书记的江泽民同志题词:“决心把苏州河治理好。”为进一步加强对苏州河环境综合整治工作的领导,1996年,市政府成立了苏州河环境综合整治领导小组,徐匡迪市长担任苏州河整治领导小组组长,两位副市长担任常务副组长,下设专职办公室。如此强大的领导阵容,在上海还是第一次。

同年8月,《苏州河环境综合整治规划纲要》通过专家评审。规划明确整治步骤分近、中、远三期:一期重点是干流截污纳管,二期拓展到苏州河支流,重点是流域治理,三期是修缮苏州河防汛墙,疏浚底泥。规划明确整治目标:2000年,干流水域消除黑臭,陆域治脏治乱;2010年,河中鱼虾重现,恢复生态环境。这个规划纲要的产生,是一个科学决策的过程。为制订方案,开了10多次专家会,较大修改12次,七易其稿,市政府专门讨论3次,上上下下,反反复复,为求科学合理,切实可行。如果没有这个严谨科学的规划纲要,苏州河的综合治理就可能流于空谈。

规划制订之初,有一个问题争论不休:是治标,还是治本。治标,就是疏浚苏州河底污泥,将沉积了几十年的污物清理,换得苏州河水质改善。这一方案是当时国内河道治理比较流行的一种做法,也是能够短时见效的办法,但没有解决苏州河污染的根源。治本,就是彻底截断苏州河污染源,通过搬迁工厂,污水纳管,让五颜六色的污水不再日复一日地注入苏州河,再辅以调水等措施,等待苏州河慢慢变清。最终,科学精神战胜了急功近利。

苏州河环境综合整治是一项“民心工程”。这项综合整治工程是一项长期并且复杂的系统工程,上海历届市委、市政府对苏州河整治工作予以高度重视,这是上海历史上前所未有的。

整治苏州河,让苏州河变清,是上海人民企盼已久的一大心愿,是真正的“民心”工程,为了整治苏州河,不得不迁走临河居住的大批居民,但居民迁居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不用太多动员,市民都通情达理加以配合。关心爱护母亲河,成了许多市民的自觉行动。上海市苏州河环境综合整治办公室成立后,不断有市民寄来捐款,先后共收到来自各界群众捐款1250万元。这充分说明,真正着眼于解决市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就能得到市民真心拥护。苏州河治理工程能顺利推进,离不开全上海人民的支持,也得益于市民对环境保护与科学发展日益加深的认识。

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上海治理江河污染的人民战争,拉开了序幕。

截污

苏州河沿岸,有多少污染源,工厂废水,城市生活污水,垃圾粪便码头,农业污水,畜禽污水……每天有成千上万吨污水随意排放进入苏州河。河面并不宽阔的古老苏州河,如何能承担这样的污浊倾泻,唯有以自身的被污染以及自净能力的不断减退来承受。

要让苏州河和黄浦江变清,首要任务,是截断污染源,这是唯一的治本之道,没有任何其他捷径可走。这也是第一期整治工程的重中之重。

如何截污,千头万绪,工程浩大。上海市政府下了决心,难度再大,障碍再多,决不退却。苏州河及其支流沿岸数以千计的工厂、企业、码头,该关的关,该停的停,该迁的迁。有污水排放的工厂企业,再也不允许随意排放,必须进行污水处理,并且纳入统一管理。

1988年8月25日,在上海普善路606号一处空地上,苏州河地区合流污水一期工程奠基。一场声势浩大的治水攻坚战,就这样在一条僻静的小弄堂里不动声色地开张……此后5年间,苏州河合流污水一期工程建成一条长34.28公里的双孔地下箱涵,将苏州河干流沿途近200家企业初步处理后的废水和初期雨水纳入其中。

苏州河综合整治一期工程紧紧围绕截污治水这一核心。苏州河两岸北片、南片,以及与苏州河水系相通的虹口港、杨浦港地区,相关的工厂企业、畜牧场和居民生活区的污水,不再直接排放到河道,通过专用管道收集起来,输送到污水处理厂。如苏州河北片的污水收集后就送到石洞口城市污水处理厂,经过先进的二级生化处理,达到国家一级标准,然后排放到长江口,处理后的水,可以养鱼。

苏州河河流污水治理一期工程1993年底竣工,在苏州河北岸100多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每天截流140万立方米直接排入苏州河的生活污水和工业废水,为苏州河的治理奠定了基础。

苏州河支流污水截流工程是苏州河治水的主要措施,也是苏州河消除黑臭的重要前提。支流污水截流工程的污水收集范围约200平方公里,计划截流污染源1635个,截流污水量达每日25.44万吨。支流污水截流工程按计划全面开展,对截流的污染源单位的纳管工作已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