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旦发生,有时候人为是无法控制的。在下青坪这样的小地方,方大正身上的黄色油彩不到半天时间,就被传到尽人皆知。人们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位帅气的年轻人,有人叹息一颗好苗子被毁了,有人庆幸自己还没有把他当作朋友,有人幸灾乐祸躲在一旁看热闹。对于这些指指点点,方大正可以忍受,他无法忍受的是马平凡的态度。但他没有办法,他不能对马平凡大吵大闹。
所谓无风不起浪,不管这风从哪来,哪怕是太平洋上的风,现在的方大正也躲不过去。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顶着,这种事,没人替他顶,只有靠他自己。
他现在很担心,怕徐方洁知道消息,凭她扑风捉影的本事,闹将起来,一切就都成了事实了。方大正这两天情绪低潮得狠,不知该如何去应付别人的目光和流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更是比飓风的速度还快,好好的一个人,被人泼了一桶的米田共,实在让人无法忍受。马平凡还在观察着,他不出声,就像一个谙于世故的左右局势的人,不轻易出手,他想让那个背后的人主动跳出来,虽然他知道对方是谁,可没有证据的事儿他是做不出来的。
中午,方大正喝了很多酒,一直到下班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马平凡掌握着他的行踪,知道他喝多了,下班也没有走,等着他醒过来,坐在办公室里看书。办公室主任老梁也没有走,领导不走他也不能走,这是规矩。除了几个值班的,乡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方大正依然没有动静,马平凡只好叫来老梁,让他去看看。方大正的办公室里面放了一张床,值班的时候就睡在上面,夏天中午午休也在这儿。老梁推了推门,没有推开,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谁把门给锁上了,只好回去拿来钥匙开了门。
方大正仰面躺在床上,颀长的身材很匀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没有打呼噜,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听到开门的声音,眼皮似乎动了动,老梁走到床前,低声叫他,他还是没有反映,只好动手推他。方大正睁开眼睛,眼睛是红的,看来这酒喝得实在是太多了。
“哦,梁主任啊,有事儿,开会吗?”舌头没有打卷儿,说话没什么妨碍,又不像是喝多太多的。
“不开会,大正啊,看看几点了?早就下班了,你就是不回家,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抬头手看了看表,方大正努力坐了起来,头痛欲裂。他揉着太阳穴,嘴里嘟囔了一句,老梁没有听清楚。
“喝点水吧,下午我过来过,也不知道是谁把门儿给关上了。”老梁指着门说道。
“哦,既然下班了,我也回家了。”站起来,找到手套和头盔,脚步有些踉跄,到门口时,头还撞到了门框上。
老梁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在后面,他知道马平凡在等他,一切都让他去处理吧,他这个办公室主任这个时候不好说什么。马平凡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方大正走了出来,三步一扶墙,两步一踉跄,他也了解过了,今天方大正喝的酒实际上并不多,按他平日里的酒量,根本不至于如此,看来这喝酒跟人的心情实在有莫大的关系。
“大正,回家别骑摩托车了,跟我一块儿回去吧。”马平凡也是走读的干部,家早就安在了县城里,方大正本可以搭他的车,马平凡也曾建议过,但方大正婉拒了,马平凡事情多,有时候会在县里办什么事儿,如果自己搭车,会有诸多的不便。
“马书记,还没下班啊?我没事儿,骑摩托走吧。”方大正靠着墙,说道。
“别硬挺了,走吧,听我的,马上上车。”“去吧,你骑摩托马书记怎么放得下心呢?”老梁在一旁帮腔。
想想也是,自己还不至于急着想找死,既然马平凡说了,听他的就是,自己在这方面并不讨厌,再拒绝就没意思了。
坐到车上,方大正虚弱的把头靠在座椅后背上,头疼得狠,胃也绞得厉害。他也挺纳闷,自己平日的酒量,不至于如此啊。今天中午喝了不过八两酒,平素里这些酒不会耽误工作,今天不但误了工作,骑谁手都费劲了。
“怎么,是不是很难受。”看着方大正有些苍白的脸,马平凡问道。
“没事儿,到家吃口饭就好了。”方大正回答。
“嗯,回家喝点稀粥。你看,老张把你交给我,我还让你受这份罪了。”马平凡此话从何而来,他不明就理,他说的老张,就是张万川吧。
“我没事儿,马书记”他还能说什么呢,他觉得自己已经给马平凡带来烦恼了,他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一切只好自己承受就好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方大正听着车辆转动的声音,看着外面越来越浓的秋色,心里说不出的惆怅。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马平凡说得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山里面的小溪水,其他的东西是无法污染到他的。他就该像大海一样,不但能包容一切,而且还要把那些肮脏送回到岸边。
徐方洁在家里等着方大正,平时如果没有应酬,这个时间他应该回来了。自从方大正提职以来,她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不再说三道四,即便他回来得再晚,徐方法仍然是一张笑脸,害得方大正有些恍忽,有时候会忘记那个厉害的她。
轩轩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玩得不亦乐乎。轩轩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好带,自己一个人,一个玩具,就能玩上半天,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家里的一切,徐方洁突然有一种满足,满足的目标是以前设定的,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方大正带来的。
敲门声传来,那是方大正的味道,徐方洁站起身来开开门,看到方大正一身的酒气,一脸颓废的样子,她有些生气了。“你啊,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中午喝的?到现在还这副样子!”方大正苦笑,任由她把自己拉进屋里。
马平凡并没有上来,他怕自己唐突的出现,会让徐方洁产生误解。只是看着方大正上了楼,转身上了车,告诉司机开车。
丈夫喝多了,最麻烦的妻子,大多数的妻子对丈夫醉酒是极为反感的,不单单是因为喝酒伤身体,还因为一些醉酒的男人喜欢耍酒疯,借酒劲装大男人,平时不敢说的话借酒劲儿说出来,不敢动手的借着酒劲儿也敢推搡几下子,极大地伤害了夫妻感情。
方大正算是酒品好的,喝多了以后不闹,自顾在那时睡觉。本来温馨的家里,这么一个醉鬼躺在那儿,怎么看怎么别扭。徐方洁也没有办法,已经喝多了,总不能不管吧。盛了一碗稀粥,端到茶几上,让方大正自己喝粥。
轩轩看方大正不动,母亲到厨房忙活去了,爬到方大正的腿上,小手拍拍他的脸,“爸爸,喝粥!已经不热了,热了轩轩给你吹凉了。”方大正是清醒的,小小的人坐在自己的腿上,心里酸酸的,想哭的感觉,他不是个泪窝浅的人,瞪了瞪眼睛,把眼泪瞪了回去。
“轩轩乖,去玩吧,爸爸这就喝,爸爸不陪你玩了,累了。”方大正软软的话里,透着一些莫名的凄凉,轩轩被这种情绪感染,从他的腿上爬下来,一个人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啊?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徐方洁看到方大正一副蔫蔫的样子,不解地问道。
“哦,没什么,就是喝得多了,今天中午县里去了几个人。有两个特别能喝,把我给干趴下了。”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忍着恶心,他端起碗,强迫自己喝粥。
“真够牲口的,非把人喝成这样,才放手啊。你也是,自己不会悠着点,别人将你你就喝?真是的,也得看自己的身体条件,昨天晚上就喝了不少,今天又喝这么多,身体怎么受得了,别跟有些人似的,年轻轻轻就“三高”,毛病都找上来了!”方大正使劲掐着自己的太阳穴,不想跟徐方洁争辩什么,他知道争辩没什么用,自己已经喝酒了,道理在她那里,何苦争来争去没什么结果。
“你又是这个样子!以后少喝点酒,我们娘俩还得靠你呢。你早早把身体喝坏了,我们娘俩怎么办。轩轩这么小,长大还得多少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道理你比我懂,好好想想吧,别整天说一套做一套的!”这都哪跟哪啊,方大正心底一声叹息。徐方洁压了一段时间的脾气,被自己这一顿酒给勾了上来。
“别说啦,在场合上,哪个不这样?”方大正回身抱过轩轩,喝了一碗粥,感觉好些了。每天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就是把轩轩抱在怀里的时候,贴着他的小脸,滑嫩而细致,感觉真是好极了。
“爸爸,你给我讲故事吧。”轩轩拿过西游记画册,递到方大正的大手里。
“轩轩,爸爸累了,今天晚上让妈妈给你讲,让妈妈陪你睡,行不行?”这些年,只要方大正晚上在家里,讲故事的任务就成了他的,轩轩窝在他的怀里,听他浓厚的男中音给他讲故事,在故事中睡去,徐方洁再抱回卧室,两个房间,一个是他们的主卧,一个是书房,方大正每晚临睡前一定要看书的。这两年他正参加本科自学考试,晚上要学到很晚,夫妻俩分床睡已经有段时间了。
“爸爸,我先让你选一下,你跟我睡,或是我跟你睡?”轩轩的表达不太明白,方大正理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这孩子会出选择题了,两个选项,第一个选项是你跟我睡,第二个选项是我跟你睡,方大正哑然失笑,刮了一下轩轩的小鼻子,笑不可抑,刚才的不快似乎少了些。
孩子真是个宝,在你烦的时候,他们的一两句话可能让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走,宝贝轩轩,爸爸给你讲故事!”徐方洁听到了父子二人的对话,也笑不可抑,到厨房收拾碗筷,不再唠叨。
站在书房门外,听着方大正醇厚的男中音,徐方洁不由心猿意马起来,已经有些时候,方大正没有碰过自己了。她体谅他,他也应该体谅她吧。人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自己快三十岁了,那方面的需求忽然旺盛起来,有时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快速跑到洗手间,徐方洁开始洗脸、刷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开始捯饬,把化妆品抹了一脸,又划圈儿又按摩,看着镜子里正在悄然而逝的青春,徐方洁也有些伤感,年华老去,最终剩下的只有那份属于自己的真爱吧,她得拉住青春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