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奥运会之外,中国运动员还在网球巡回赛上造成了一定的冲击,2007年有6名中国选手排名进入女子前120位,而且郑洁还进入2008年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女子半决赛。最具震撼力的是姚明,他成为美国NBA的顶级选手之一,被中国人视为巨星。与欧洲的顶级足球俱乐部一样,NBA将中国视为该项运动的巨大新市场。不同于日本和印度,中国政府认为高超的体育水平对国家地位和声望具有重大意义,所以未来数十年中国很可能在一些较有影响力的运动项目中成为重要参与者。
中餐和中医
中国已经有两个领域在全球享有巨大影响力:饮食和传统中医,虽然后者影响力要小得多。中国烹饪艺术很多年来伴随华人移民而流传至世界各地,现在已为世界大部分地区的人们耳熟能详。即使对中国知之甚少的人,通常也能知道一两道中国菜,熟悉中国筷子,虽然不知道怎样使用。有趣的是,中餐的全球影响力并非因中国的崛起而产生,恰恰相反,源自它过去的穷困以及贫穷的中国人在他乡寻求更好生活的愿望。典型的情形是华人移民要么试图在栖息地开设中餐馆,要么在中餐馆打工,为将来自己当餐馆老板作准备,后一种情形可能性更大。中医在中国大陆以外地区的传播过程大体与中餐相同;海外华人在栖息地将中医慢慢向当地居民推广。
中餐和中医都是中国悠久历史的产物,与其祖先建立的文明国家颇有渊源。想想世界大部分地区是通过这两种文化遗产的精髓了解中国的,这的确是一件趣事。它们的传播早于中国的崛起,后者只会加快这一进程。在两个多世纪内,那些被包括东南亚居民在内的外国人熟知的中国菜来自华人移民最多的地区,即广东省和福建省,而今,其他省份的菜肴正在迅速流传,提供这些菜肴的餐馆也遍地开花。中国菜肴十分丰富,极具多样性,这还意味着它的顾客群非常有弹性,因而能够满足众多不同的口味和需求,从廉价快餐到豪华盛宴,无一不可。过去人们要求的绝大多数是廉价中餐,最近这些年情况已经有所改变。中餐越来越受欢迎与“二战”后餐饮业的发展密不可分,但是不要忘记,虽然餐饮业的兴盛对于西方而言是比较新鲜的现象,但在中国,上千年前就已经出现了。
中医的全球影响力似乎也有可能持续扩大。中国许多医院都有中医门诊,医生通常具备西医和中医的双重行医资格。开西药时,他们经常会结合中医进行治疗,笔者曾经在北京一所医院体验过。中医在西方发展的瓶颈在于它不像西医那样广受认可,尽管该领域的临床试验在中国非常普遍。西医在中国取得了一定成功,但中医仍然受到多数人的青睐,其中包括富裕的中产阶层和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士,这是因为它们历经数千年的检验,价格更便宜,副作用也小。人们承认,西药治疗癌症这样的疾病更有效,但即使用了西药,接下来一般还是会重新采用中药。中西医的对比颇具说服力地概括了文明智慧和科学知识的差异。中医是数千年试验和试错的结晶,是数百万人日常经验中积累的;西医来自科学方法和发明,来自提炼化学物品后的产物。除了那些执著于科学方法、相信自己独享真理的科学原教旨主义者,越来越多的西方人承认,来源于古文明经验的缓解性药物和医疗方法是医学有效而重要的部分,即使我们并不理解
它们大多数是如何产生作用的。
西方的没落
本章目的在于探寻未来半个世纪中国确立全球霸权的可能方式。得出结论之前我们应该思考这枚硬币的另一面。西方将吞咽这一进程最难以接受的苦果,因为它会发现自己的历史地位将被中国取代。这其中的复杂变化怎么夸大都不过分。整整两个世纪,某些方面时间还要长很多,西方【先是欧洲、接下来是美国】在全球占有压倒性优势。自1945年以来,欧洲不得不调整心态以适应它不再是世界政治主导力量的事实。作为曾经的主宰者,欧洲国家【特别是英法两国】现在感觉与世界中心渐行渐远,这个过程令它们痛苦难忘;作为一项应对措施,它们建立欧盟,以缓和欧洲国家权力和地位的下降趋势。
不过,欧洲主导权易手美国这个事实无疑有助于减轻欧洲人的失败感。在冷战背景下,经过夸大和变换,西方推出了遏??前苏联的理念。这一理念至少在1989年之前有效地帮助西欧与美国一道成为全球博弈的主要参与者,尽管很大程度上西欧不过是个随从。不过,这完全不是民族国家间仅仅基于利益而建立的正常关系。恰恰相反,美国是欧洲移民的产物,由欧洲人【以及非洲奴隶】建设,认为新大陆从诞生那天起就是旧大陆的双胞胎兄弟。换句话说,是历史、文明、文化、种族以及地缘政治的危机感成就了西方的联盟。
不论是衰落中的欧洲还是从权力宝座上退位的美国,都不会从中国的崛起中获得上述补偿。对于这种结果,欧洲至少还有些准备:过去的半个世纪它已经适应了衰落和权力易手的事实。然而,欧洲发现,要理解自己的世界地位持续下滑并相应调整目标,仍然极为困难。英国的例子在这种背景下最值得关注。经过近乎绝望的努力,英国在一流国家排行榜上象征性地占据了一席之地,保住了全球大国的地位。它坚持追随美国左右,时常徘徊于其阴影下,似乎总是准备执行主人的命令。英国的外交政策长期克隆美国,国防和情报政策几乎完全依赖美国,与美国的同类政策紧密结合。英国依赖美国,不仅是考虑到自身的虚弱,而且是因为在其帝国崩溃之后未能确立独立的世界地位。欧洲持续存在的危机感明显反映出该地区国家为了适应一个其重要性大幅降低的世界而进行调整的难度有多大,尤其是心态的调整。而且,这样的衰落几乎肯定会无限期持续下去。事实是,欧洲过去400年的辉煌一去不复返了,如同古希腊和罗马帝国一样成为历史,后两者现今的对应实体是希腊和意大利,它们身上体现出的古老帝国的辉煌少得可怜,一如其保存下来的历史遗迹。
如果说欧洲会蒙受损失,那么相对于美国将要面对的物质和存在感危机来说,这点损失实在微不足道。美国完全没有作好准备去迎接失去全球霸权后的时代。布什当政时期,美国试图将自己重新界定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能够通过单边主义进一步攫取利益,并回避盟国的需求;也就是说,美国不但没有意识到它的相对衰落和权力收缩这一前景,反而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欣喜地认为它们的权力可以加强,美国正处于上升期,21世纪的世界会重新按照美国的轨道运转。小布什政府任内很多时候占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工具是新保守主义,这种理论断言,美国能够而且应该赋予自己新的定位。“9·11”事件后不久,华盛顿陷入一场关于帝国的争论,内容涉及时下的美国是否是帝国主义大国以及其中可能的意味。小布什政府发表了迄今为止最极端的言辞,声称要建立积极进取、充满自信、实施扩张主义的美国。然而,即使在世界普遍认为小布什的政策由于伊拉克的混乱局面而宣告失败之后,还是很少有人得出下列结论:从长期看美国正在衰落,它绝非处于取得全球新霸权的前夜,事实上它的权力已经达到顶峰。相反,普遍的观点是:美国只需要在行使全球领导权时减少对抗性、增加认同感。甚至中国在东亚取得的成就也没有被视为全球权力发生重大转变的预兆。
2007~2008年,巴拉克·奥巴马在其初期的总统选举活动中所作的反省并没有得出这样的结论--至少在大选前金融危机还未发生时是如此,即美国将不得不步入衰退期。即使是2006~2007年美元大幅贬值也不曾引发对美国衰落的担忧,尽管有一小部分观察家承认,长期来看,美元的地位可能面临威胁。因此美国根本没有意识到未来可能出现的变化,仍然陶醉于过去和现在的辉煌中,更愿意相信星条旗永远高高飘扬。1918年后,英国同样忽视并且拒绝承认自己的衰落,不断地试图挽留住曾经获得的一切,直到别无选择才放手。确实,直到20世纪50年代一些预示英国衰落的重大迹象才开始显现,当时形势表明它将失去殖民地。2008年9月发生的金融崩溃很可能被证明是美国的转折点,当时金融体系几近崩溃,新自由主义寿终正寝。2008年11月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的报告得出的结论与2004年的同类报告相比,发生了180度大转弯。后者认为美国的全球霸权还将延续,“断定其他主要大国已放弃平衡美国的目标”;而新报告预测美国将衰落,多极化世界形成,美国将渐渐被迫与中国和印度分享全球权力。它宣称:“到2025年,美国将发现自己只是世界舞台上众多重要角色中的一员,尽管也许仍然是最强大的。”巴拉克·奥巴马在任期内的任务并不值得羡慕。他的当选获得了全世界的欢呼,但接下来并不轻松,因为他要面对的似乎是20世纪以来美国总统所面临的最大难题:在1945年之后最糟糕的经济衰退和同时应付两场战争的短期背景下,处理美国长期衰落的问题。
令人鼓舞的是,奥巴马的当选表明美国能够以富有想象力的温和的举措应对转折期的阵痛。但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我们只是处于一个将历经数十年的漫长过程的开始阶段,有许多问题要解决。美国右翼势力强大、根基深厚,拥有源源不断的支持。世界面对的最大危险是美国未来某时转向对抗立场,视中国为敌人,意图遏制中国。这方面一个不太极端的例子是,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参议员约翰·麦凯恩提出的建立“民主国家联盟”的议案,旨在围堵中国和俄罗斯【他还试图将后者排除在“G8”之外】,导致新的全球分裂。从长期看,世界的担忧应该是美国将中国拖入军备竞赛,造成类似于冷战的局面。
中国的形成源自与西方大相径庭的文明和历史根基,地理位置也全然不同,这一事实极大地强化了西方的挫折感、迷失方向的心理和不安全感。考虑到英美之间明显的亲缘关系和共性,英国与作为其对手和世界霸权继承者的美国对
中国的形成源自与西方大相径庭的抗是一回事,而美国与作为其竞争者和文明和历史根基,地理位置也全然不同,最终取代者的中国的碰撞则是完全不同这一事实极大地强化了西方的挫折感、的另一回事,因为二者的文明和政治毫迷失方向的心理和不安全感。
无共同点。对美国来说,过去能有效地控制世界,也就是说掌握了决定如何处理全球所有重大问题的专属权,那么失去这种权力的冲击将是深远的。随着中国的兴盛,西方普世精神将不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它的价值观和想法影响力会越来越小。中国崛起为世界大国使所有事物都相对化。西方习惯于认为世界是它的世界,国际社会是它的社会,国际机构是它的机构,世界货币--美元是它的货币,世界语言--英语是它的语言。它一直认定,“西方的”这个形容词天然地、毫无疑问地置于所有重要名词前。这种情况将不再出现。西方会非常痛苦地发现,世界不再是西方的。而且,它还会渐渐意识到自己将面临与那些长期处于西方霸权阴影下的国家同样的境地--后者当时不得不学习并遵从西方的法则。这样的局面第一次出现,西方必须与其他文化和国家共处,并向它们学习。美国将要进入遭遇经济、政治和军事困境的漫长时期,它正处于爆发心理、情感和存在感危机的前夜。美国的中期反应不太可能令人愉悦,世界应当祈祷它不要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