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饿死。”志锐到门外四下望望,“妹子,被逼得啊!全家上下老小,加上仆从,近三十号人。阿玛(志锐亲生父亲为老大长敬,后过继给二伯长善为子)在时,接济一下还能应付。现在,三伯父(即珍嫔父长叙)没补缺,没俸禄;我一个詹事的俸银有限;志钧当个翰林,非借京债不能度日……”珍嫔上次到寿安宫看望丽皇贵太妃,就是从娘家借的银子。“况且……”
“什么,什么?”珍嫔急问。
“去年二伯父去世,你阿玛办完丧事就病倒了,家里的钱几乎花光;跟着是你额娘,肝火太旺,下不来,现在天天吃药。咱家好的时候,****亲朋盈门,如今则是门可罗雀。”
这是社会人生的真实写照。人追权势则趋,避病祸则逃,虽毕显世态炎凉,可对每一个把握机会就象湍流里的蚂蚁攀附稻草的人来说,常常只能趋利避害。反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对吉凶叵测命运的最好比喻。
珍嫔对这个已经懂得,她原本恣容焕发的脸上布满一丝丝愁绪。
“也是巧,志锜一个朋友开的庄子缺人,他去帮忙。起初照料店面,后来偶尔也跟着跑趟子,贩东西。”
“大哥!”
“妹子,八旗早已不是原先的八旗了。许多旗人穷得卖儿卖女,朝廷也不管不了,现在都允许旗人出旗了。你阿玛跟我商量过,志锜不喜欢读书,走科举这条路不行;另一条路当兵,也没意思。他现在干买卖,跟的这人不错。京里有个叫大刀王五的,你知道?”
“嗯。”
“这个人,就是王五的徒弟,叫石穿裘。早年跟着王五闯荡多年,舐刀刃血滚过来的。为人侠肝义胆,一根骨头敲起来铮铮响,结下一帮人,路踩得硬。志锜这头一挣钱,家里就宽裕多了。”
珍嫔心里似乎也稍稍放下了些。
“那,二哥又去干什么?”
志锐却依旧兴致勃勃地继续道:“文三哥在信里极力赞那石穿裘。蒙他照料,很顺利就到了湖南。只是,到现在我也不明白,盛祭酒当时到底出的什么主意,叫王先谦乖乖就范?”
“哦,盛祭酒真好。”
“据张謇的消息,湖广总督张之洞也帮了忙,他给湖南巡抚打招呼。王先谦这家伙,一直想到长沙城南书院当山长呢。……这场风波,让三哥受伤深切,不想早早回来。”
珍嫔了解文廷式秉性豪迈而敏感,想:“他是被逼出去的。不过,也好。”
志锐突然朝她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