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北那条曲折的巷子一隅,沉寂数年的“栖凤苑”宅门再启,走进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青衫布鞋,步子轻捷;温善而坚毅的脸上染着浓重的烟火色。正当顺天会试之年,是一位饱经坎坷,又颇具心志的老考生。
他掩上门板,把锁挂上门后铁钩,提着简单的行李包踱进垂花门。满地草叶杂物,门窗寂寥,衬得心境不由悲凉。开了东厢门,他拉过张椅子扑净了灰,一屁股坐在上面。唉,又是一次活煎熬!现在,他不是悲叹世间不公,而是哀叹命运的不可捉摸。算上这次,他已是第四次参试春闱了,先前连番失败,大丧信心。这一次又将如何?这个人,就是前年落榜后单身匹马考察大清北疆、曾以书生这身跃马朝鲜的江苏南通人张謇。此次回京,本要与文廷式同行,因文廷式临时有事,便托人将栖凤苑的钥匙交给他。
张謇歇了会儿,找柄扫帚清扫完室里院外。待整个院子有了点模样,天已黑透。他上了宅门闩,简单吃饭毕掏出书来,钻进八股制艺里熬煎。虽说难逃世俗蕃篱,但张謇已不同于一般醉心功名利禄的科场士人。跟随淮军将领吴长庆的十年游幕生涯,国内国外,上层下级,运筹帷幄之间把他锻炼成一个看透世俗社会而务实进取、奋发图强的人。之所以非要屡败屡考,也许是渗入骨髓儒家文化所致吧。
几度进京会试以外,张謇开始了广泛的社会活动。他一方面热心于教书与著述,先后主持江苏赣榆选青书院和崇明瀛州书院、江宁文正书院、安庆经古书院等,并兼修地方志;另一方面,积极入世为国出力。光绪十三年,张謇随赈灾队伍赴开封府,协助治河救灾,并拟订《疏塞大纲》;他还在通海地区经营乡里,实施他的政治抱负,——办理花布减捐,提倡改良和发展蚕桑事业,筹办滨海渔团,提议平粜放赈和建立社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