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季直，”过了会儿他又说，“后天就考了，不去尚书那儿一趟？”
这是张謇心中所忌，他怕给翁同龢招来猜疑，没有说话。刘可毅大为尴尬，多年苦处、被人瞧不起的屈辱齐涌心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謇觉到气氛不好，却也不知如何补救。正在这时，宅门板有人敲，张謇开门一看，惊喜异常。
两位来客，一位正是刚刚升了礼部右侍郎志锐！他身旁是个小年轻，不认识。让客进门，互作介绍，才知那小年轻叫梁启超，这次带新婚妻子来京省亲。介绍至此，张謇对个并不放在心上，直到梁启超说新拜了老师叫做康有为，才添了些注意。
张謇重视康有为，是因为此君早在光绪十五年（1889）就在京师写就一本书，叫做《广艺舟双楫》。书是极好，关于书法理论的，乃康有为一生除变法思想理论外的不朽之作。近代书法理论的巨擎，首推清道光末年包世臣的《艺舟双楫》，而此书则后来居上，掩胁千古，独树一帜，对近代书法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影响。张謇当然知道此书。另外，他看重康有为，还因为此君少人能及的创造力。原来这本书是康有为在光绪十四年（1888）乡试落第，滞留京师的次年写的。别人心怀寂寥，奄奄不振时，他竟能十七日即脱稿，无论是理论还是思想深度均达极高的水平，自然令人惊叹！
“尊师著《广艺舟双楫》时，还只是个秀才，可见他实际学养之深！这次春闱，可来应试？”
梁启超稍有些尴尬，“师傅他，还没……没中举呢……”
刘可毅大泡眼先鼓起来，“你不是举人了？怎么拜个秀才？”
梁启超辞锋锐利得很，立即回刺道：“请问，你可有什么值得一读的东西？”
把刘可毅噎得！倒有几篇小文章，怎么拿得出手？他再次打量梁启超，瘦小的个头，一副少年模样，就大脑门有点与众不同。不过仔细看，他从梁启超冷峻的神情、静而深的眸子里觉到一种异乎寻常的东西，英气勃勃，令人不敢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