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回首沉静地望着张謇，这种神态气质令张謇也觉得好奇。
他递过一本书来。张謇接过，封面上字为《新学伪经考》，作者署名“康有为”，光绪十七年刊于广州。
“家师新作，请张先生指教！”
张謇急忙客气“岂敢岂敢”，梁启超做了个手势，请他到外面一谈。
二人一直走到垂花门南的小夹道里，张謇瞅着这位小举人，不知他那大脑门里有什么主张。梁启超执着那本书两臂垂下，毕恭毕敬地道：“按年纪阅历，我得称你叔叔的。晚生深深敬服先生上马为国驱驰，下马为民济困的胸怀与才能，晚辈也曾读过你的著作，《条陈朝鲜事宜疏》、《壬午事略》、《善后六策》，真是字珍句警。我想，先生必会成为家师的心灵之友。”张謇听他说话入耳，大生好感。梁启超再次将那本书递过来，“家师有为大清兴荣、黎民安康肝脑涂炭之心，只是人微言轻，难以上达。我听说先生与当朝帝师翁同龢尚书稔熟，假如先生读后觉得有可荐之处，烦请向翁尚书推荐！”
张謇耳边“铮——”然一声响。他与康有为并不相识，只是从文廷式那儿听说过。这个人具体品性如何，操守怎样，学问到了何种程度，都一抹黑。而向翁同龢推荐作品，绝不是小事。清朝自创朝始，一贯尊祟师长，仕途最著名的捷径有“帝师王佐，鬼使神差”之说。“帝师”便是为幼帝授读的师傅，排在第一位；“王佐”指为亲王、郡王当差的佐助；“鬼使”为驻外使节；“神差”为皇宫近卫神机营的差使。
为师者所享尊荣，常人难以想象。远的不说，近些年的，翁同龢之父翁心存由帝师而荣升户部尚书，子孙俱荫；当朝军机重臣孙毓汶，则是醇贤亲王府的西席。故而，翁同龢如今在学生光绪亲政后，拥有一言兴废的大权。于国来说，一言九鼎；于受他引领的人来说，那升沉之别就更不用提了。
“我，”张謇沉思了下，“避嫌之故，可能不去翁府的。”
梁启超微微一笑，道：“先生一定会去的。”
张謇惊讶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