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昱所做的当是大男人所为,但大男人常常要倒大霉。到底怎么做人,在这个儒教国家自来是个问题。那些昂眉顶肚的未必就是什么男人,但人前人后如鱼得水,青云直上。那些倒了霉灰头土脸的,又有几个钦佩的?
官场就是如此。品性醇雅的,最不适合呆的也许就是这里。
他今年不过四十三岁,白发已尽染头颅。他骨秀神清的面容,也多为愁丝所缠。提及今年多人升遣,盛昱笑道:“我在国子监是最好的。国家学府中心,在这儿教出一个好学生,对朝廷就是一份贡献。”
张謇却突然想到:所谓的好学生,是以真善用世,而得郁郁不得志;还是能钻会营,廉耻丧尽,手眼通天?
“这样,季直,下两天我领你走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就是因那场慈禧太后情猎风波,被搞得数人丧命的蒙古王公僧格林沁府。
光绪十六年(1890),慈禧太后小情人那尔苏死在温都尔敖包。同年,他的老祖母悲伤而亡。第二年,父亲伯彦那谟祜王爷回蒙古老家安葬儿子后,也猝死在僧王陵。光绪十八年,横祸又来,伯王年仅三十岁的二子温都苏郁郁而终……如今的僧王府,当家人是年仅九岁的那尔苏的长子——阿穆尔灵圭。他七岁便承袭了伯王的世袭亲王爵,成为阿王。但这个蒙遭大变的早慧小王爷不再以世袭罔替为荣,而是把目光投向彼时的大势所趋——实业。尽力辅佐和谋划的,是他舅丈、内务府大臣那彦图。
“眼下的计划,是探测蒙古的矿藏。”在听了张謇的打算后,那彦图道,“蒙古出皮毛畜产,受您启发,将来也可以创办毛纺企业,那可能要请你帮忙喽。”
当然,细的深的东西那彦图不会说太多,而这已经使张謇大受鼓舞了。这更坚定了他内心里那个推测,大清已经在悄悄地、不可扼制地蜕变,中国的一切都到了即将巨变的前台。他现在正为之痛苦的科场功名,也许有一天会彻底撂进爪哇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