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廷式也不相强,请龚夫人置备佳肴,与谭嗣同大杯畅饮。
“复生,我倒羡慕你,想走就走了,无牵无挂。我已经淌进这湾水里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人生这么短短几十年,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文廷式摆摆手,“不要谈这个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谭嗣同将一碗酒全倒进喉咙深处,撂进一块油酥凤毛鱼大嚼着道,“倒是难闲着,有一文一武。文的,湖广张总督幕僚里有个辜鸿铭,会叽哩呱啦说洋文,想跟他学学;武的,有个朋友想介绍我到镖局,去干个护院的营生。你们猜,要去的这家是谁?”
龚夫人瞧着他神采奕奕的眸子,笑问道:“是谁?不会是海底龙王吧?”
“嗯,差不多。不过不是海底龙王,而是位地上龙王,——直隶总督李鸿章!听说他老母亲一直跟他住天津,还有不少家眷,资财又多,为防意外,多年来雇京城的会友镖局看护院落。这镖局的人跟我有点交情,如果可能,去耍上一阵,倒可以看看这个李大人到底怎么个三头六臂!”谭嗣同说完,偷偷瞄了眼文廷式。他知道文廷式跟李鸿章的关系不浅。
文廷式皱眉一个劲嚼牛筋,陷入深思。末了,瞅了谭嗣同一眼,道:“倒是个不错的东家。李总督在大清所有疆臣里,绝对是一等一的人物。不瞒你说,我和他已经有过两番交往,察其言观其行,的确让人敬服。我有个朋友,叫于式枚,当年会试中式后即被他纳入幕府,一直深恩厚报,对他感佩异常。我前年回南时,路经天津,受他盛情款待,欲揽我入幕;好友也劝我。可是,我这边有珍娘娘和翁尚书,哪能从命?今年下月初五,逢他七十大寿,我特意前往拜贺。皇上、皇太后赏赐优厚,从亲友大臣送的东西马拉驴驮。谁料想如此盛况,第二天他的一个儿子就死了……”言下甚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