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嗣同突然想到,文廷式那么顺利避过舞弊之劾,长达两年时间里悠游京师之外,如今又风风光光回来,其中只怕不会少了李鸿章的赞助。
“那,这个人到底人品、情怀如何?”
“论到情怀,我先念他几句诗。一首是‘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这是他当年入都时写的;一首是‘桑乾河上白云横,惟祝双亲旅舍平。回首昔曾勤课读,负心今尚未成名。六年宦海持清节,千里家书促远行。直待春明花放日,人间乌鸟慰私情。’这是他在京宦游,结果一无所获……”
谭嗣同不由叹道:“果然不同凡响!做为第一总督,军事、外交半天下,朝廷大事每必询其意。那么,这方面又如何?”
有好一会儿,文廷式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谭嗣同也不加问。又饮数杯,文廷式方开口。
“当然是忠心体国。尽管外面有些不好的说法,但他其实和其他人一样,一心想为国效优,清史留名。别看他风风光光的,靠近了,心里也难得很。老总督这些年来最大的愿望,你知道是什么?”
谭嗣同微微冷笑,啜酒作答。
“就是保持国家平稳安定,大力发展经济,强化军事力量。他干了多少事,让天下人骂,他心里滴着血,仍就坚持着。比如修铁路、建海军、办银行、办企业……我在他官邸住的时候,常见他深夜里捧着大烟袋徘徊,就知道他的不易了。”
“那他倒不是混蛋啦?”谭嗣同横眉发问,“建海军的钱,他拿去修三海颐和园;为取悦老太婆,他又是给她修小火车,又是拉电灯,又是献珠宝;他偏袒淮军嫡系,排斥打击异己,北洋海军都烂成了什么样?修铁路、建海军,他用了多少狗屁不是的东西。我真开眼了,这就是精忠谋国?!”
文廷式听罢,张大嘴巴象打量陌生人一样瞅着谭嗣同,心底涌上无尽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