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寒山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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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七】 怪异的旅行

“白凤舞仙山玉海,紫箫吹明月瑶台”——细细的吟诵声如同兜末香幽然的气味,在夏日微醺的南风里回旋萦绕。窗外,青竹婆娑的身姿映在案上描出凤羽状的剪影,阴影的笼罩下,一枚新月型的玉佩正发出幽然的暗光。

“啊,啊欠……”不加掩饰的喷嚏声打断了爷爷的沉思,也打断了他下半厥未完的诗句。

爷爷丢下手中的放大镜,皱着眉头看向趴在凉塌上的玉衡:“玉衡啊,虽然是夏天,但你身体一向不好,不可以贪凉老睡在凉席上。去,和瑶光去院子里玩吧,顺便晒晒太阳。”

在一旁玩着游戏机的我,连忙对玉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须知道爷爷平时是最慈祥温和的一个人,但工作的时候除外,此时的他特别讨厌别人打扰,即使性格强悍的奶奶也不敢在这时候多言半句。

我牵着玉衡的手小跑出房间,赶在爷爷发作之前逃离。玉衡揉着惺忪的睡眼,慵懒的神情活像一只喝醉酒的猫:“不就是一座假的瀛台嘛,有什么好研究的……”他漫不经心地抱怨了句。

瀛台?这是什么东西?我诧异地回头。

天空飘过几丝铅色的云翳,阳光顿时暗了下来,玉衡的脸有点模糊不清,倒是他身后,书房里主人投来的目光是如此晶亮明晰,仿佛褪色的老照片上被人添了两抹重彩。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拂过我的脸颊,奇怪了,明明快到仲夏,为何会感到一丝凉意从头顶窜起,然后蔓延至四肢?

不过说起来,这次的旅程的确有点奇怪。

爷爷是大学里的一名历史教授,他执教的时间很长。因为才望高雅,教出的学生遍布海内外,而且有很多人成为这个领域中的精英翘楚,譬如我们这次旅程的邀请者便是其中之一。

瑾瑜叔叔是爷爷的得意门生。他的父亲是位著名的学者和收藏大家,良好的家庭教育加上他本人聪慧的天资,大学一毕业便考进了国外知名的大学做进一步的深造,听说现在已经获得了博士的学位。

这次他回国,一方面是要拜访多年未见的老师故友,另一方面,也打算把家里的一部分藏品捐给当地的博物馆,以回报祖国的养育之恩。所以瑾瑜叔叔一抵达便打电话给爷爷,说要邀请我们一家到他祖宅小住几日,让他略表作为弟子的心意,而且还恳请爷爷帮忙挑选一下准备捐献的藏品。

爷爷听到瑾瑜要把家中藏品捐给国家,心中感到非常欣慰,想到此行还可以和钟爱的学生叙旧,便一口答应下来。可是问题出现了,瑾瑜邀请的是我们一家,爸爸妈妈要上班肯定是没有时间;奶奶呢,她是一向不喜欢出远门的。算来算去,只有我因为放暑假而闲赋在家,所以爷爷就决定带上我一同前往。

正好,玉衡的妈妈也知道这事,便央爷爷把玉衡也捎上,说趁这个机会一来让孩子出去走动走动有利健康,二来也可以培养他对历史文化的兴趣。玉衡家里和我们是多年的邻居,关系非常亲密,因此爷爷马上就同意了,三天后便带着我们两个动身启程。

瑾瑜叔叔位于邻省的祖宅又叫“沁园”,建在风景如画的沁心湖边,里面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建筑,亭台楼阁,水榭拱桥无不精巧秀丽,处处都显示出主人风雅的品位。

爷爷和瑾瑜一见面便有聊不完的话题,他们两人整日都书房里研究古籍,鉴赏藏品不亦乐乎。我和玉衡两个小孩对这些固然不感冒,但却一点都不觉得闷,因为沁园里奇巧的石山,茂盛的花草,还有夏日里活跃的各种昆虫,都为我们带来了极大的乐趣,每天都能想到新鲜的游戏和玩耍的办法。

这次的旅程看似那么精彩,一切都完美得出乎意料,但,除了一件事。

白天的沁园是非常美丽的,到了晚上却阴森得吓人,而瑾瑜叔叔从我们到达的第一晚便郑重地忠告:“夜晚没什么事请不要到园子内游逛。”,他解释到因为园子太大,在这里居住的除了他之外就只有2,3个老佣人,万一迷路了就很麻烦,而且园里还有石山,水池什么的怕发生意外。听到瑾瑜这样说,爷爷也一再嘱咐我和玉衡两个晚上别乱跑。

瑾瑜叔叔本是一番好意,但玉衡那家伙却毫不领情,他皱起眉头打量着庭院四周,用不大但足够令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上了年岁的老房子就会有自己的灵魂,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很正常。”

听到玉衡的话,瑾瑜叔叔的脸色立马就变得苍白,漆黑的眼眸掠过一丝古怪的精光。

爷爷连忙低声喝止玉衡:“怎么这样说话呢?‘子不语怪力乱神’,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不干净的东西’?”

面对爷爷的斥责,玉衡没有答话,只是满不在乎地别过脸去逗弄鱼缸的金鱼。

看到他这副样子,爷爷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略带尴尬地解释道:“瑾瑜啊,你别介意,这孩子之前大病了一场,身子不是很好,性格也有点别扭。”

瑾瑜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看着爷爷,嘴角弯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老师,怎么会呢?其实自从家人先后离世,这园子到了晚上确实非常冷清,小朋友觉得可怕也是很正常的。”

爷爷点了点,然后望着鱼缸旁的玉衡叹了口气:“唉,这孩子怎么出院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其实,对爷爷的话我也深有同感。

玉衡是我邻居家的孩子,也是我最好的玩伴。不久前,因为一场意外他在医院里躺了很久,出院之后,他就变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譬如,他以前的性格柔弱而温顺,说话细声细气的,每次受了欺负就只会躲在墙角里哭;但出院后,他的眼神就变得锐利起来,打架也特别厉害,竟然一个人把原先欺负他的那些小霸王们揍得落花流水,哭喊着跑回家。那些小孩对他也渐渐从看不起到害怕,最后变成了崇拜。就是这样,玉衡从昔日的爱哭鬼成了孩子堆里的头头,但唯一未变的是他依然喜欢和我一起玩。

医生对此的总结是:“病人头部受到重创,加年纪又小,才会导致伤愈后的性格发生转变。”

但无论如何,只要他平安无事,健健康康就是大家最开心的事,因此,大人们对玉衡越发宠溺和迁就了。

那晚待瑾瑜走后,爷爷倚着窗户,独自对着月色唏嘘到:“怎么会这样呢?我记得瑾瑜的父母身体一向健朗,还有个弟弟在读书,为何十年时间不到,家人就会先后离世了呢?只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玉衡听了爷爷的话,秀丽的眉毛皱了起来,他一边向我走来一边掩着耳朵,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抱怨着:“说这园子非常冷清?难道他真的听不到那些家伙的呐喊声吗?真是吵死了!”

我错愕地回头,喃喃地问道:“那些家伙?哪些家伙啊?”

玉衡用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回望我,良久,他沮丧地摇了一下头:“真不明白那张笨契约怎么会找到你这么迟钝的守护者?根本什么都不懂嘛!还真是麻烦。”

契约!守护者!几乎被我遗忘的名字从记忆的最底层翻腾起,伴随着隐隐的灼痛涌上心头。

当日只有我和璇玑爷爷进入到那个奇怪的地方,玉衡应该还在寒山塔里面,他又怎么会知道契约的事情呢?

刚想开口询问,爷爷已经连声催促:“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还不睡觉?明天谁赖床谁就没有早饭吃哦。”

无奈之下,我只能带着满腹的疑问爬上床。

“到底玉衡是怎么知道的呢?他说的那些家伙又是什么?”我躺在床上,脑海中还盘旋着这两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