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太太抱住泪流不止的归云,归云又抱住哭得睡过去的江江。三人成一条影,还是孤寂。
这夜,要怎么过?
陆明搬来了火盆,归凤买了纸铂,裴向阳跟着归凤烧了火,小小孩子一直忍着泪。
陆明说:“听说尸首给了日本人。”
江江在归云怀里翻了身子,归云的泪落在她的衣领子上,她用手一抹,擦干净了。归云站起来,“我不能把小雁给他们。”
大家抬起头来看她,她脸上的泪痕在努力干,只是痕迹还是这样深。
她说:“小雁说过,她死了,就把骨灰朝黄浦江一洒。”她的泪痕干不了,泪又出来了,“我得为她办到。”
归云下了决心,也有死心。
心里的这一刀,受得狠了,她以为会支撑不了。可是抬头看明月,又像是回到滚地龙,小雁抱着小云,她们向往的美好。她本以为一切都会美好。但是,一切都等不到了。
归云不能等,她孤身上路,一身孤勇,沿着林阴道走,林阴道两边的梧桐在风里惊得瑟瑟颤栗。路边的店铺,膏药旗“呼咧咧”地飘动,给千疮百孔的世界打上寒冷的补丁。
她去的是大世界,这里的繁华也萧条,门上也插了膏药旗。这里实行宵禁了,静默在黑夜里,原来曾经热闹过后的消寂更冷清惨淡。
归云持着摔进万丈深渊的心,寻了边角的门房,去小心敲了闸门。门房开了一道缝,有人探出头来。“我找陈墨先生。”
“没有这个人。”那人咕哝着就要关门,归云立刻将几张法币塞进他的手里,“烦请通传,我是卓阳的太太。”她一着急,眼圈又红。
那人惊了一下,又看清手里花花绿绿的票子。他说:“你先回去吧!”
归云无奈,抹了眼泪回头,绝处逢不了生,天地都惘然。
她走了几步,身后的门房叫了:“唉,回来。”他说,“你留张字条。”递出一张纸条,像是给归云的救命稻草,此刻并救不得命了。归云接过来,也接了笔,几番触纸,写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