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寺门,仰望天空,一片开阔,云海连绵。这里地形未必好,后方有两个大农庄子和水田。田地已荒废,不适合做军用工事,好在前方有片未开垦的,高低不平的矮丛,都是密密长长的杂草。上海没有天险可守,日军也净捡平原无人烟处进攻。
这里已经不太安全了,卓阳看到远处的流火和硝烟,是几天都没散的。他时时闻到硝烟的味道。
这一仗,分外吃力。
如果父母知道,势必会担心。
父亲前一阵把话放到了报社,“如果卓阳十日内不回家,就在《朝报》上登脱离父子关系的启事!”
报社的记者编辑们听得面面相觑,都说这位父亲管着自己二十岁的儿子好像在管两岁的一样。
“国家形势如此吃紧,我爸他却一味耽于个人安危!”卓阳对莫主编说。
莫主编却摇头,“老卓为人虽然八股,但民族大义是有的!”
他不知道,更不了解。或许真是如此。
那十日,报社收到卓阳拍回来的前方后方积极抗战的各种相片;十日后,根本没收到卓汉书断绝父子关系的声明。
卓阳想,也许是父亲默许了他的行为,心中带着的一点畏惧也稍稍松了。
母亲还是万分不放心自己,常常备好点心送至报社。
那日,他在拍摄涌入租界的难民们街头露宿的相片,忽就见弄堂里母亲和几个女童子军摆出了救济点,发米济困。
“你爸爸把积蓄都拿出来了。”卓太太说。
卓阳哑口无言,万分情绪不知如何诉说!
卓太太希冀地看着他,“别跟你爸爸闹脾气了,回去看看他吧!”
他还是没回家,也负气也倔强,且还继续来了罗店。
卓阳坐起身,回到庙里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其实也就一件东西——相机。他准备最后再在这里拍一些相片,昨晚本要赶回市区,只因准备组织就近的陆家宅战斗的将军来布防了。对这位将军他是景仰已久的,就留下来想做个访问。
等到下半夜,这位蔡将军才姗姗来迟,身上有血迹,脸上有风霜,只是双目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