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留给卓阳一句话:“吾辈只有两条路:敌生,我死;我生,敌死!”
卓阳无眠了。他知道蔡将军已经两天两夜未入眠,还有这等干云的豪气。
前方隆隆的炮声传来,危险很近了。守备的战士肃然地跑进来。
“卓记者,陆家宅那里在溃退,我们必须撤离。”
卓阳心中一震,问:“我们败了?”
战士面容沉痛而镇定,“蔡将军希望防区的记者和医护人员先退回安全区域里。”
卓阳无话,且动作有素,他准备好了。他知道他得遵守命令。
战斗又开始了,撤离的人也是在搏命往回赶。
卓阳有自行车,但是他断后。医护人员、输送队员和战地记者,不过才十来个人,男人护着女人,女人护着伤员。
有个护士扶着一个包扎好腿脚的小战士走,男孩剃着青亮的头皮,不过十五六岁,手里拄着甘蔗做拐杖,一瘸一瘸。
他问护士:“杜大哥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吧?不知道蔡将军怎么样了?”
护士说:“蔡将军壮得很,一定打得鬼子哇哇叫。”
小战士扭头望陆家宅的方向,很不甘,“我太不中用了,我得快点养好伤,再跟蔡将军杀到宝山来。”
卓阳笑了,见护士弱质,他上来撑了一把手,要小战士上他的自行车。
“上来,快走。”
他有经验,远处“隆隆”的声音在逼近。他想,阵地可能崩溃了,心头乱了,步子却不乱。
小战士也是知道的,闭口了,跳上他的车,一行人疾速地往回赶。
无风,太阳又高了,人人身上腻着一层汗,却是透心的凉。
有一小队人近了,他们开着小车。小战士兴奋地叫了声:“杜大哥。”
车戛然停在他们面前,卓阳认得下来的一个年轻人,是归云身边的杜展风。
小战士扑过去,抱住展风问:“蔡将军怎么样了?”
展风面色凝重,低垂下头。他默默无言地将小汽车的后门打开。
大家的目光转过去,那车后座躺了一个人,身上盖了旗,是一具挺直的身子,是一张闭着双目慷慨的脸,是一条已经牺牲了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