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多少?”
方进山比了个“六”,周文英得令,在纸上工整写好“六根大条”。围观的人们哄然地叫好,争着跟了花。
“沪西果然是好的,赌得赚得。”方进山瞅着周文英笑。
周文英附过去耳语:“巡捕房那边搞定了。”
方进山喜得眉开眼笑,也低语:“咱张舅舅口头上犹豫,没下实口说帮日本人告王启德,我看他也是像你说的早想卖人情了。你可出的好主意,让巡捕房动手去公办。”
周文英不敢居功,“方先生您只是替张先生分忧罢了,用咱们的刀卖日本人一个人情,让张先生两头好做人。”
“娘老子的,合该我出头了,拍那张府老太太马屁累个半死,还是干这宗活儿解气。你去传话,让王启德那老头来赎人,再教他有来无回。”
那头的斗虫开始了,负责上栅监督的监板扬手宣布开始。他身后的茶房将决斗的蟋蟀放入场中,都是威武的将军虫,胡须铮铮,此刻不得不成了笼中困虫。
方进山看得满意,说:“这回也该咱露露威风了。”
他带着周文英从人群里悄悄撤了出去。
卓阳在人群之中,端了相机,准备拍下这里的照片。后来斗虫开始了,这时候是不准拍照的,于是就有保镖过来粗鲁地推开他。他也不僵持,揣了相机就走。
莫主编从人群那边挤过来,说:“几位有闲情的文化人也来凑了热闹,中国人的赌性千年不改。”
卓阳轻蔑地一哂:“我也见到了,有几个就是在报纸上打笔战的,给维新政府唱赞歌。”
莫主编轻轻摇头,“都好文采,奈何为贼!”
卓阳也摇头。
有的人醒着,有的人还混沌着。他一直想要睁大眼睛看世界,却是越看越沉重。他自觉还受着束缚,不得伸展。
卓汉书一直对他耳提面命:“我放松你太多,《朝报》已停刊,你也收拾好心情,明年同蒙娜兄妹一起去美国。”
卓阳只好用温和的口气,恭敬的态度,缓缓说:“爸,我自己心里有打算。”再也不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