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明明来这皇府,连着今天,也就三天,自己怎么会生出如此奇怪的感觉来。
想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和爷做的那些事情,那些本让她从来都无所谓的事情,心里却无端的生出反感来。
那天,他凉薄的嘴唇,轻巧的吐出一个脏字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那么的感到羞耻过。
她本就是舞女出身,是爷好心,才将她从勾栏赎出,可以待在这皇府,专心的伺候一个人。她也曾在进这皇府的时候,吃尽了苦头,这皇府的女主人,禄亲王的郡主,怡筝夫人,自是有很多过人的手段,来欺负他们这些新进来的侍妾。
不过她都熬了过来,过去的事,她很努力的都抛到了脑后,却在见着慕容初静被爷折磨的这瞬间,所有的不堪过往,都潮水般的涌回了她的大脑,让她不知是不是该恨眼前的人?
他让她想起了过往,却也让她心绪不定,如今无端端的冒了会丢掉小命的危险,跑来探他,真是半点都不像这个一心只顾着自己的红梅了。
“慕容初静,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究竟是男是女呢?”红梅轻叹,看着眼前秀眉紧皱的人,将手帕换了一面,额头仍旧是烫的厉害。
怎么办?若是这样让她烧着,不用到明天,就算他是个男子,也该是承受不了的。再则,别说现在才是初春,天气照旧害冷,这静室本就比外面要更阴冷几分,常人在这里待一天已是受不了了,如今这慕容郡主熬了两天两夜,怕已是极限了。
红梅思前想后,不知如何是好。若要救他,先不说自己根本无法搬动此人,若是救了,这皇府的侧王妃,说不定会没事,她却一定难逃一劫。可,如今让自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人,如此的痛苦,她心里无端的难受不已。
她以为自己早该看透了这些的,别人所受的苦,和她又有什么相关呢?当初她进这皇府的时候,可不曾有一人同情过她。只是,这个侧王妃,自己究竟是好奇她的身份,还是……
红梅想着,手已经不知觉的伸向了慕容初静的胸口,是男是女,自己看看不就清楚了吗?何苦这般困扰自己?只是,万一若是真是男子,怎么办?
自己勾栏出生,这会又装什么纯情?红梅唾弃的自嘲,眼帘下垂,却刚好看见慕容初静有些干裂的唇瓣,她有些狼狈的咽了咽口水,将视线转了方向,却没了勇气去脱慕容初静的衣服。
红梅兀自困扰于自己奇怪的情绪,却没有意识到早已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左贤。
左贤已是好玩的观察了很久,眼前这红美人,奇怪的举动,似乎有了解释。看来,她已是知晓这慕容初静是个男子了,不然,也不会无端生出这许多关心来,要知道红梅夫人,在皇府里冷漠刻薄可是出了名的,为了这个,进皇府后,也没少吃亏。
如今,竟然无端端的开始关心起别人来,看来果真有猫腻啊!自己之前,还不敢太过于相信来着,不过,这慕容府的少爷,到比自己的主子来的更有魅力不成,连向来都只是逢场作戏,不曾付出感情的红梅夫人,都竟然冒死前来探他?这事儿果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啊!
左贤满脸笑意,在看到红梅伸手无措的举动时,终于出声提醒,不管这慕容府的人是男是女,到底还是主子的人,怎么由得一个小丫头胡闹呢?
“梅夫人,人也看够了,天这么晚了,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呢?”左贤笑着,走近红梅,眼神里满是调侃,大家都知道这左贤右礼是主子的两把手,皇府里,除了主子和怡筝夫人,就数他们两兄弟了,所以谁也不敢得罪。
红梅听得声音,便知是左贤,紧张的急忙站起了身子,转过头,果然瞧见笑的一脸怪异的左贤,正站在自己身后,抱拳打量着自己。
“左侍卫,我……我只是觉得主子不过是一时冷落了婧夫人,若是婧夫人有什么不测,主子怕是会心疼。所以……”红梅说的断断续续,紧张的看着左贤,她知道左贤对主子的衷心,只是这事若是被主子知道,自己怕是小命不保了。
“婧夫人?”左贤好玩的重复,若是婧夫人,你红梅此刻就不是来雪中送碳,而是来雪上加霜了吧?
“嗯?”红梅详装没听出什么,心里却暗自揣测,躺在这地上的人,看来真的是一名男子了!若不是,左贤也不会是这般的语气了?
“恩,婧夫人!”左贤看到红梅的表情,也不多说什么,走上了前去,“主子让我带婧夫人回引凰阁,梅夫人,要一起去吗?”左贤说着,抱起了慕容初静,身子轻的,让他都有些意外,一个男子不过是饿了两天,怎么会轻成这副德行?他蹙了蹙眉,便顾自朝外面走去,这些似乎不是他应该关心的!
只是,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送来静室的妃子,竟然什么都没做,就可以放出来,而且还派自己亲自过来接?要知道他左贤可是很忙的,接妃子这种事,随便派个小厮不就好了?还是,主子不想这小子的身份暴露?
左贤挑了挑眉,似乎应该是这样!
“我,我就不去了,天很晚了,我该回去休息了。”红梅哪里还敢跟着左贤去那引凰阁,她几乎可以断定,引凰阁里,爷铁定是等着!
“那也好,梅夫人慢走,小的就不相送了。”左贤抱着慕容初静,轻微鞠了鞠躬,便快步朝外走去,走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既然梅夫人不乐意跟,那就当今晚没见着小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明明抱了一个慕容初静,却是走的极其轻松。
红梅望着左贤走远的方向,心里愣了愣,他的意思,是会替自己保密吗?
左贤一路抱着慕容初静,不曾停歇,到了引凰阁。
引凰阁的院子里,轩辕御天正一个人独自站在那颗光秃的梨树底下,梨树是红颜亲手栽的,醉红颜,曾是这暗夜朝里最出名的国师,也是这暗夜朝最美的人。就算这慕容初静有这般倾城之貌,也是比不上红颜一分!
自己已是很久不曾想起红颜,不曾想起母妃,不曾想起,和红颜一起种下的这株梨花,只是,这梨花由着皇宫移入这皇府,孤零零的立在这引凰阁里,也跟着自己一起寂寞。
母妃和自己曾经那么喜欢红颜,他却偏偏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离开,父皇留不住他,母妃留不住他,自己更是没有办法?
这暗夜朝,少了一名优秀的人才,少了一个治国的将才,而他,却是同时失去了红颜和母妃,少了本该属于他的纯真童年。
“主子?”左贤一进院子,便看到轩辕御天站在这梨树底下,抬头看着梨树,背影里满是寂寥,他轻唤一声,见着主子没有回应,又走进了几步,主子已是许久不曾待在这引凰阁的院子里了,也许久不曾如此专注的看着这株梨花,他还以为主子已经慢慢的遗忘了十年前的事了呢!
“主子,侧王妃带来了!”左贤又唤了一声,打破了这一院的寂静。
轩辕御天回过头来,正好瞧见左贤怀里,因着发热而脸颊红的异常的慕容初静,看到她紧皱的眉头,干裂的嘴唇,和那不正常的红晕,心里又开始生出不舒服来。
“带他进去。”轩辕御天沉声说着,自己先走了进去。脑子里,却又开始觉得莫名,自己当真是疯了不成,不过是一个小子,自己怎么会无端端的做出这些举动来?
左贤跟着轩辕御天进了房间,房间里的大红帐幔还未撤去,才不过三天时间,慕容初静三天前还好好的坐在这里,心里忐忑的等着轩辕御天前来,如今却是被折磨的昏了过去,才不过短短三天,早已是物是人非。这大红帐幔,和一室的喜庆,更是显得讽刺。
左贤将慕容初静放到了婚床上,便退到了一边。
“让宁大夫过来,替他看看。若真是烧坏了脑子,这笔生意就不划算了。”轩辕御天站在床边,看着慕容初静,嘴里却是冷冰冰的下着命令。左贤听着,恭敬应着,便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慕容初静有些粗重的呼吸,寂静的空间里,慕容初静的呼吸更是清晰,听得轩辕御天没来由的有些烦闷。走到了一边,顾自到了酒,坐下来,开始独酌,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慕容初静。
他也理不清自己的心思,对这个小鬼,他究竟是欣赏,还是好玩,还是为了某些利益?一直都精于算计的他,如今却似乎遇到了难题,若是为了达到目的,他大可不必将他从静室里放出来,这慕容府的人,还没有大胆到敢来皇府打听他们慕容郡主的事!
可自己,自从静室出来后,一想到这小子昏倒在静室里,还在发热,便是静不下来。
新房。
酒是纯正的女儿红,江南来的贡酒,父皇赐了他,摆在这新房里,本该是和眼前躺在床上,早已失去了意识的人一起喝的。
轩辕御天,喝着酒,却没来由的开始心烦,明明是上好的美酒,似乎失去了本该有的醇香,他无聊的一个人喝着,看着眼前昏迷的人,心里思量,该是如何处理?
他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让他放在心上,母妃跟着红颜死去的那一年,早已把他的心也带走了,活着,是因为母妃的祈求,是因为想可以完成母妃的愿望,成为这暗夜朝最能干的人!
可如今,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思,莫名其妙的举动,又该如何解释?所有的起因,还是因为这个,明明长了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却身为男儿身的人!
自己不曾明白父皇倾尽全力,想要留住红颜的心,现在却开始有些恐慌,难不成自己也和父皇有了一般的心思!明明是一个男子,却让自己如此的开始烦躁。
轩辕御天把玩着酒杯,靠近了躺在床上,照旧昏迷不醒的慕容初静!在静室里关了三天两夜,宁愿昏过去,也不肯低头求饶。眼前的小鬼,是一如既往的倔强,就如当初他们初相识时那般,明明剑都已经架到他的脖子上,眼里却是没有丝毫的胆怯,只有满脸的不服输。这么多年来,这个死硬的脾气,倒是半点的没有改,只是眼前的人,似乎早就忘了自己,忘了自己曾经如何的欺负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