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二舅舅来信,说到回家了。想舅舅回家,必然查问宝玉功课。而宝玉这一年来,皆是浑浑噩噩,每日只在胭粉堆里混,除了开了几次诗社,何曾看过书写过字?
若不趁些机会温故书,习功课,难免又要挨舅舅的打骂。
因此,想着宝玉无诸务来扰,静下心来看几页书才好,自己没事也不大去怡红院,宝玉来访,也是三言五语,借故便打发他去了。湘云等再提起诗社之事,我也皆故意以别事打岔,自己也再不提起。
宝玉见了,知我心意。怕我担心,每日便不大出来,硬着头皮,或窗下研墨临字,或温书练文。我见了,才暗自称心。但舅舅临走之际,曾嘱咐宝玉每日皆须至少临字一页,而今一年有余,需有几百份才尽够。
依宝玉禀性,能坐下来已属不易,又要临这么多字更加是难。倘或再急出好歹,倒不如挨舅舅的打骂,好歹有外祖母护着。
幸得探春妹妹出主意,请众姊妹们凑些字与他。我想主意虽好,众人替他写的字,笔迹字体自是不同。舅舅待宝玉素来严苛,倘若再看出端倪来,宝玉又要吃亏了。为此我煞费心思,想着模仿宝玉的字迹,于每日闲暇之际写上一篇半篇的。原来素日宝玉所写的诗稿,或只言片语,我皆了然于心,字体、笔画、神韵早如成竹在胸,模仿他的字自非难事。
且说二舅舅于七月底回府,因骨肉分离经年,又有外祖母护着,宝玉的功课并未曾细究,只略看了看大家为他所凑的字,虽未得其错,但也训诫一番才罢了。大家听了,都暗自舒了一口气不提。
只因八月初三是外祖母八旬之喜,故舅舅们商议于七月二十八起到八月初五止,在荣宁二府大开筵席,宴四方来客。
我却因去年底,伤春过甚,偶尔病了一场,越发地觉得身子消沉。如今恰遇外祖母的好日子,少不得挣扎着打起精神在她面前应个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