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我所知道的普林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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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高等研究院的创立

世界上很少有学术机构,像位于美国普林斯顿的高等研究院那样,把追求知识作为自己存在的唯一理由。高等研究院尊崇人类神圣的好奇心,追求对世界和宇宙的探索,追求对自然和人类的认识。这是纯之又纯的科学研究,不计功名。

历史证明,纯粹出于探索未知的好奇心的科学研究,多半最后总还是能够让人类实际受益,但是这种研究的本身,却是在人类认知的最基础的层次展开,这种研究的整个过程,绝不急功近利。这种研究最后究竟能够给人类带来什么实际利益,不仅在开始研究之前不能保证,而且在研究得到最后结果以前,难以预知。

位于普林斯顿的高等研究院(Institute for Advanced Study),为这种纯粹出于探索未知的好奇心的科学研究,提供了无与伦比的组织架构。自1930年代成立以来,高等研究院迅速成为世界的学术圣地。

为了展开高等研究院的故事,首先需要介绍美国教育家弗列克斯纳和慈善家班伯格兄妹。当班伯格兄妹和弗列克斯纳走到一起,高等研究院就应运而生。

教育家弗列克斯纳

在1908年,美国教育家阿伯拉罕·弗列克斯纳(Abraham Flexner)写了一本名为《美国的大学》的书,基于他对美国的和欧洲的高等教育的了解,全面剖析美国高等教育的不足,引起学界很大震动。随后,他应新成立的卡内基教育促进基金会主席的邀请,写了一份报告,题目是《美国和加拿大的医学教育》,这个报告随即出版发行。这是一份个人的北美医学教育评估。

弗列克斯纳在报告中尖锐地提出,在他曾经造访的155所美国的和加拿大的医学院校当中,有120所应该关闭。这份有理有据的报告,清晰地描述了他心目中医学教育的未来。后来,北美的医学教育按照弗列克斯纳这本书的纲领得到改造,从而美国的医学教育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医学教育。这进一步确立了弗列克斯纳的教育家的地位,而报告本身也被大家简约地称作“弗列克斯纳1910年报告”,甚至只是“1910年报告”。弗列克斯纳一生所做的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一个就是他的1910年报告,另外一个就是我们现在要讲述的,与实业家和慈善家班伯格兄妹一起,成功地创办了高等研究院。

弗列克斯纳1866年11月出生于肯德基州的路易斯维尔一个德裔犹太人的家庭,排行第六。弗列克斯纳一家非常重视教育,可是家境无法支持他们都读大学。弗列克斯纳是在家乡读完中学的,后来得到当医生的哥哥的资助,远赴马里兰州巴尔的摩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继续他的学业,多年以后,他自己也资助弟弟的大学教育,这个弟弟后来成为洛克菲勒学院的院长,洛克菲勒学院后来更名为洛克菲勒大学。

19岁的时候,弗列克斯纳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获得学士学位,回到家乡路易斯维尔,在自己的母校教拉丁文和希腊文。家里没有钱供他读研究生院,也是他马上回去教书的重要原因。弗列克斯纳是一位很有思想的学者。在教书几年以后,他在家乡为预备读大学的孩子开办了一所私立预科学校,以检验自己的教育理念。这所学校没有正规的课程表,也没有考试和分数。在这所学校,弗列克斯纳强调启发性的教学,强调学习的热情和竞争精神。按照他的理念,班级的规模要小,讲究师生的参与和互动,以求教学相长。他的这所预科学校办得十分成功,其毕业生遂成为著名大学的抢手货。

1898年,弗列克斯纳与剧作家安妮结婚,安妮原来是他自己创办的那所预科学校的一位学生。后来,安妮的剧作在纽约的百老汇获得成功,他们的经济状况也随之大为改善,结果在1905年,弗列克斯纳得以进入哈佛大学读研究生院,不久就获得心理学的硕士学位。在哈佛大学研究生院获得学位以后,弗列克斯纳还游学英国、德国、法国和加拿大,以及美国各地,其中在德国待了足足一年,在那里考察的时间最长。

发表了他的1910年报告以后,他应小约翰·洛克菲勒的邀请,写了一篇报告,介绍欧洲怎样防止妓女泛滥。1912年,洛克菲勒基金会邀请弗列克斯纳任职基金会的教育委员会,并且在1917年任命他为这个教育委员会的头头。在董事会的支持下,得到哥伦比亚大学师范学院教授们的帮助,他在1917年还创立了另外一所实验性的学校--林肯中学。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弗列克斯纳在《美国的大学》一书中强调的是:大学教育的目的不应该是职业训练,大学应该体现对知识的渴求。他说,应该是“大学惠予社会,而不是社会要求大学”。

实业家班伯格兄妹

路易斯·班伯格(Louis Bamberger)于1855年出生在马里兰州巴尔的摩的一个德裔犹太人家庭,是一位成功的实业家和慈善家。

班伯格十四岁就辍学挣钱。1892年,班伯格来到新泽西州的“大城市”纽沃克,在市场街买下一家破产的商店,把它改名为班伯格公司。后来,他的妹妹卡罗兰·班伯格(Caroline Bamberger)以及前后两任妹夫刘易斯·弗兰克(Louis Frank)和菲力克斯·富德(Felix Fuld),也成为这家公司的东家。在纽沃克,班伯格公司先于其他零售商店首先使用价格标签,率先提供有条件退货和无条件退货的保证,并且训练员工尊重顾客,把顾客看做上帝。由于理念先进经营有方,班伯格公司很快就扩张到纽沃克的一整个街区,高峰雇员人数达到两千八百人,其营业额在1928年达到三千八百万美元,位居全国第四。

班伯格的妹妹和妹夫弗兰克原来在费城,生意很成功。后来他们来到纽沃克,和班伯格以及富德一起,共同经营班伯格公司,四个人成为非常好的朋友。弗兰克在1910年去世,三年以后,班伯格的妹妹再婚,丈夫就是她和她哥哥的老朋友、班伯格公司原来的四位合伙人之一的富德。

富德在1929年1月去世,于是原来合伙的四个人就只剩下班伯格兄妹。这年十月,班伯格兄妹把他们持有的公司股票全部卖掉。班伯格知道,百货公司的成功,有赖于上百出色的员工,所以在出售公司的时候,他拿出一百万美元,分给他的两百多员工。

班伯格是一位慈善家,独资捐款修建了纽沃克博物馆,还为新泽西州历史协会和基督教青年会捐建楼房。纽沃克和新泽西的其他一些项目,也有他的贡献。在希特勒当权时期,他还协助许多犹太人从德国逃跑出来。班伯格的妹妹也捐助纽沃克的一些公共设施。

但是班伯格兄妹最大的捐献,却不是在纽沃克,而是在普林斯顿。1930年,班伯格兄妹捐出五百万美元,资助弗列克斯纳在普林斯顿创立高等研究院。

班伯格本人低调内向,常常还显得有点害羞,从不在公众面前讲话。他终生未婚。按照他的贡献,他满可以获得一些慈善组织的名誉主席这样的荣誉,但是他不屑于利用自己的贡献获取这些虚衔。事实上人们曾经给他这样的位置,他总是婉拒。

把持有的公司股票全部卖掉以后,班伯格仍然担任自己公司的总裁,直到1944年3月逝世,享年八十九岁。班伯格逝世的时候,纽沃克全市下半旗三天,人们在市政厅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