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知是出于敏锐的金融直觉,抑或纯属鬼使神差的巧合,美国新泽西州的实业家和慈善家班伯格兄妹,在1929年纽约股票市场全面崩溃之前的几个星期,将手中持有的自己公司的股票全部抛出兑现,躲过了20世纪这场空前绝后的“股市之灾”。那时候他们掌握的可支配资金达到两千五百万美元,这在当时是一个极其巨大的数目。在这旷日持久的大萧条年代,班伯格兄妹作为早年来到新泽西州的移民,决心在新泽西州再做一些善事,向新泽西州这块土地表示他们的感恩之情。
他们原本打算资助建立一所牙医学校,为此去请教因为“1910年报告”在医学教育改革方面声名卓著的教育家弗列克斯纳,但是弗列克斯纳却成功地说服他们放弃了原来的想法,转而考虑创立一所世界一流的研究机构,在这所研究机构里,将没有教师,没有学生,没有课程和课题任务,只有自由思考潜心所好而不必为谋生操心的精英学人,他们不必理会外部世界的变迁,不会受到外部世界的压力--在这个??品导向的世界上,他们设想的研究机构将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学术圣地。
接下来就要考虑选址的问题。前面说过,班伯格公司所在的纽沃克市,是新泽西州的“大城市”,但是人们夸张地说那里“只有油漆工厂和屠宰场”。弗列克斯纳设想邀请的国际学术明星们,当然不会乐意跑到这样“低俗”的地方来。于是,邻近的普林斯顿自然成为首选。据说还是拓扑学家奥斯瓦尔德·维布伦(见后)告诉班伯格兄妹,说普林斯顿完全可以“在拓扑学意义上”被认为是他们的第二故乡和公司所在的纽沃克市的“郊区”,这才促使他们下了最后决心。大家知道,作为几何学的升华,拓扑学讲究邻近关系,但是不计较实际距离。
最重要的原因,是位于普林斯顿的普林斯顿大学,当时已经是享誉全球的著名学府,如果把高等研究院设在普林斯顿大学旁边,马上就可以利用大学的许多优质资源和大学难得的人文环境。事实上,在建筑起自己的房子以前,高等研究院也真的是借普林斯顿大学的房舍开办起来的,并且从此与普林斯顿大学建立了紧密互惠的学术联系。
1930年5月20日,新泽西州给“高等研究院--班伯格先生和富德夫人基金会”颁发了执照。高等研究院的创始人在给第一届董事会的文件里面写道:基金会的资金不能只是拿来盖房子。董事会还规定,接受任何外部捐款的前提,是不能因为捐款就改变高等研究院纯学术研究的宗旨。
弗列克斯纳告诉班伯格兄妹:高等研究院的规模要小;行政人员不要多,他们应该谦卑地为学者服务;学者可以自由参与研究院的事务和决策;高等研究院学者们的生活条件,应该比美国其他学校和学术机构有明显的改善;高等研究院的研究,应该是最基础的研究,不能急功近利。
弗列克斯纳对董事会提出,大学都要照顾许多学科和许多学生,一般的研究机构则旨在解决实际问题。高等研究院要和他们不一样。“我们要看有多少钱,能够延揽到什么人才,逐步把他们擅长的研究开展起来。我首先想到的是数学部,经济学部,历史学部,哲学部,等等。”这些学部并非一成不变,每个学部自己决定怎么做,学者和他们的研究方向都不必拘泥于任何框框。把顶尖的学者请来,给他们创造优越的条件,让他们能够无忧无虑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就是高等研究院。
弗列克斯纳说:“我很清楚,我现在描绘的,是一个学术的乌托邦。我是深思熟虑的,一定要把我们的目标挂得星星那么高。任何折中的开始,都会毁了我们的高等研究院。”
是的,弗列克斯纳本人就是用“乌托邦”和“梦想”这些说法,来概括他想象中的高等研究院这片学术圣土的。事实上,他鼓励和说服班伯格兄妹他们的原话,就是:Have you ever dreamed a drea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