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冬亦的事看似就这么过去了。
三个人,努力各归各位。
她在公司里也一切如常,只是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没有其他的话会跟我讲。
私底下她极偶尔找文博润之一起出去喝一杯,文博极偶尔才响应一次,我则从来不参与。
不然要我怎么样,难不成四个人喝完了再凑一桌麻将?
虽然安之若素,我也自问没那个好涵养。
就像文博说的,我是超龄儿童,不像他们望四之人的世界里,爱情事业利益得失全分得门儿清。
可我既然能受得了苏冬亦的爱猫整天在我眼前乱晃而每每忍住不让自己一个箭步冲上前掐死它,就能受得了她偶尔约我的男友出去喝一杯。
还真怕别人说我虐猫。
从来是个心刀很亮的人。尤其在爱情里,能让得,只有这么多,再退一跬步也是丧权辱国。就算不是冬雷震震离魂倩女连枝共冢,也不能失了应有的分寸。
可偏偏有不信邪的将将往刀口上撞。
那天本来打算去一家新开的地儿吃饭,可下午文博在MSN上留言给我说要到摄影棚加班,到了下班只好悻悻然独自返家。
半路上文博打了电话来,问我要不要索性去摄影棚陪他,我抱着极度震惊的心情过去了。
刚进奥安的摄影棚,就觉得今天气氛相当不一样。
公司大半的男丁齐齐出现,单身的已婚的失婚的再婚的,那叫一个摩肩擦踵,那叫一个人头攒动,齐齐伸长着脖子往前看。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后头的林赛拉,居然也有潜回奥安的一日。
有点吃力地踮起脚隔着层层叠叠的人头,结果看到得,还是层层叠叠的人头。
刚想挤上去,就被人拉住,“赛拉?”
“呵,世轩啊。”
“呵,来找总监?”
“呵,不找他难道来打酱油?”
“走,我带你去。”
他拉着我笑,一如从前,再拖着我往前突围。
“什么时候摄影棚也归晁总监管了。今天又是什么日子,从前开例会也会有几尾漏网的。”
我才刚问完,就见前头边上的更衣室里蹦蹦跳跳跑出一个人影。
九头身,棕色及腰大卷发,一身吊带热裤确,充满朝气的身段,手上还捧着一个罐头,一找准镜头立刻很熟练地摆着各种造型,惊心动魄的造型。
那脸,看着看着有丝熟,却又说不出哪里见过。
“今天影视部的主管去活动现场了,让总监来选初片。喏,全为了她来的。谭怡,新出道的嫩模,刚过十八岁,之前就拍过一支洗发水和一支护肤品的广告,不过在网路上很红。”
噢,想起来了,黄金档里那个抱个抱枕在床上蹦跶着甩头发的女的,害我还一直以为那是个床上用品广告。
我啧了啧嘴,“真是十八岁?现在小孩儿的发育未免也太好了些,跳过了青春美少女的阶段,全直接修炼成小妖精了。”
世轩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资料,“模特卡上说是十八岁,但圈子里那点伎俩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跟世轩两个人站着空扯了一会全然忘了要找文博,待到一轮拍下来,悲剧就发生了。
眼见那小嫩模下了场子就往电脑边上的一个人背上蹭。
手啊腰啊腿啊脚啊,无所不到。
“这张好看?还是这张好看?”那声音就跟一枚刚摘的青桃子似的,一口咬下去不光脆生生得滴出水来,还酸得钻到牙髓里去了。
那人的背将将抖了两抖,退了两步。
小嫩模不死心又上前蹭了两蹭。
那人又抖了两抖,再退了两步。
啧啧啧,这绝对是赤裸裸的职场******。
“赛拉你怎么看起戏来了,你这座镇妖宝塔是不是该出场了?”世轩拿胳膊顶了顶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我。
“关我什么事,那又不是我的男……”话未吐完,我就定住了。
叉!那不是遍寻不获的晁文博是谁!
回头一看,王世轩已蹲在地上捧腹骇笑。
敢情我刚才一直端端观赏着自己的男友饱尽艳福。
我狠狠白瞪了他一眼,奋力扒拉开层层叠叠的人头冲到前头去。
“文博。”我被自己媚得无边无垠的声音也是吓得心肝乱颤。
“怎么才来?这都快拍完了。”他皱着眉头。
呦,还嫌我来得晚。
“这位是?”谭怡的头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让我想用一阳指弹她面门。
“我女友。”文博甩了甩缠在手腕上的一缕头发,拢过我。
“姐姐好。”她又钻到我胳膊底下,活像玩老鹰捉小鸡,声音更天真得令人发指。
“文博,这不就是个宠物猫罐头的广告么?有必要露这么多?是不是喧宾夺主了些?猫呢?”我没理她,抽出手指一指电脑里满屏幕白花花的膀子大腿,自觉音容笑貌很是专业。
心里啐道:简直就是满眼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种广告放出去还让不人安生过日子了,连猫看了都能得抑郁。
“姐姐,你别老土了。现在什么广告不是这个样?我怕猫,总监说会后期合成上去。”
“现在的小姑娘嘴真甜,碰着多大年纪的都‘姐姐姐姐’,怪不得我老觉得哪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堆妹妹。”把人撇在一边,我对文博笑了笑。
余光里谭怡脸色瞬间黄成酱菜,毕竟才是妖未成精。可她到底是混娱乐圈的人,讪讪嘟囔道:“那总不见得喊您阿姨罢。”
不大不小的声,刚刚落得进耳朵里,猛掐了下手心又不觉得疼,才发现掐得是文博的手心。他却很是岿然。
我说:“我侄女也才刚过了要文博抱的年纪,你要愿意喊我声,我倒不怕折福。”
晁文博单抱着个手乐呵呵看我胡搅蛮缠。
“拍好了能走罢?”我拿了他的外套,“这种小广告还要你出面,掉不掉份。让世轩接手罢。”
世轩狗腿一样地拉走面露青光的谭怡。
晁文博一路笑倒。
“晁文博,你还挺得意?”我气不打一处来。
“得意说不上,挺难受倒是真的。你知道,对男人来说有得看没得吃比没得看还难受。”
“晁文博!”
“你看你,跟只刺猬一样,札得人手疼。”
“手疼上医院,再不然回摄影棚,有得是人想给你包扎,包成个木乃伊也没问题。”
“我就是想看看你为了我抓狂的样子。”
“我现在不光想抓狂,简直想连那两只兜来晃去的国产盐水袋一起抓爆了。满意了罢?”
“人家才十八岁,给点小小的挫折教育就可以了。她后头的人,只怕我也未必得罪得起。”
“这么说,我给你惹事了?”
“别忘了,我招你过来帮我惹事的。”他笑得像融蜡,很暖,“之前以为你对年龄的事不怎么在意,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也在怕。”
我想到自己猛掐他手心的样子,自觉赧然,抿了抿嘴说道:“你作为一个望四的男人,永远无法理解一个望三的女人对于年岁这件事的恐慌,即便等到有一天轮到你恐慌这些的时候,女人们只会更加深一步地恐慌了,你永远慢上半拍。”
“愿闻其详。”
“比如,当你五十岁觉得自己已是暮年的时候,你依旧可以找到十八岁的浅笑媚眼。甚至六十岁七十岁亦然,只要你还有资本。而女人呢,过了二十岁开始就要同十八岁的浅笑媚眼斗智斗勇直到老死终生。二十岁输给十八岁,三十岁输给十八岁,四十岁输给十八岁,永远输给十八岁……你说你一个男人,尤其对女人来说,是一棵救命大稻草一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理解我们这种仓皇无措的心情?”
“是吗?我从不觉得你这么没自信。”他不以为然,真是高估了我。
“你错了,这是内分泌荷尔蒙生理曲线共同决定的,跟自信无关。文博,你才三十六岁,咱们说得矫情些,你算是在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了我。而我呢,就算我小你七岁,却是在人生最诡异的时候碰到了你。你还在爬坡,我就要下山了,这大约就是所谓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赛拉,我头一次发现你二十九岁的心境怎么弄得跟五十九岁的人一样,还不如你妈。不是一样有女人可以不用这么仓惶,反而优雅活到老死。比如:奥黛丽赫本。”
“可世上能有几个奥黛丽赫本,就一个吧?而大部分女人内心深处都藏着一只林赛拉。否则你说,这么多年轻小三怎么可能得逞?可惜,这种事就像长江逐浪,可以自以为是后浪拍死了前浪,其实不过是在风口浪尖上赢了一次而已。大方向上,永远是输家。”
“好好好,就算你说得对,那你是不是更该抓着我抓得像世界上最后一根救你命的大稻草才对?”
“好好好,你愿意做这根稻草,我有什么办法不让你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