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年前,陈朝末帝孔应无道,天降大火,有陨石落于龙龟泽旁边的和郡城中,化为一尊石碑,上面刻着“孔应亡于此”五个篆文。
末帝闻听之后大怒,命人将和郡县城之中数万人全部坑杀,鸡犬不留,又命人将石碑毁去。没想到石碑却自己碎裂开来,化作数片分向四方投去。孔应派人搜寻,得了两块,却是两方陨铁,坚硬无比,万火不侵。
末帝命人冶炼此铁,上千工匠用了数年方才炼出铁水来,又用了数年,打出两把神兵。一把名为“方天”,一把名为“靖匪”,末帝得到两把神兵之后爱不释手,日夜随身。
后末帝诛杀太子,又连杀五位太守,逼反了天下诸侯。不到一年,郅城守张珿攻占后都,末帝以靖匪剑自刎而亡,应了飞来碑上“孔应亡于此”的箴言。
但张珿攻入后都皇宫之后,却只找到了神剑“靖匪”,另外一柄神剑“方天”却不知所终。张珿得到靖匪剑之后,将其当成佩剑,传于各代孟帝。
后宣烈皇帝为了诛杀宫中作乱的阉宦,以靖匪剑为印信,传令给瑛侯童舨、国舅徐蒙带兵入宫平乱,诛杀了太监两百口。平定宦官之祸后,宣烈觉得国舅徐蒙势力太大,便将靖匪剑留在了童舨手中,希望借他压制徐蒙。
后童舨伐平南侯时被徐蒙暗通朱氏害死在抚云,靖匪剑回到天子手中,等到童盼成人,天子又将剑传到童盼手中。童盼战死后,传到童成手中。童成死后,其子童烛失踪,靖匪剑又回到天子手中。
后童烛回到天城,正好徐氏作乱,明景皇帝阵前托孤,将靖匪剑和皇太孙交到童烛手中。童烛持此剑,率八百死士转战两万里,方才来到驷县,保住了皇族血脉。后来更是以此剑号令天下,扫荡乾坤,还复天下山河。
故此靖匪剑,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人道至宝、天子之剑,居然就在眼前,怎能让许罗心中不惊!
“这剑怎会在道兄手中?”
靖匪剑自童将军之后,便只作为托孤之印信赐给臣属。只有皇帝将崩,幼帝无法掌管社稷神器的时候,皇帝方才赐给肱骨之臣,令其扶持幼主,等到幼主成人,托孤之臣便要将宝剑呈还。这三百年间,靖匪剑也只赐下过两次而已。现在的中和皇帝才六十不到,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却为何将靖匪剑赐下来了?而且就算中和皇帝龙体不支,四位皇子也都成年了,似乎不用托孤一举。
故此许罗心中生出疑窦。
谈墨笑道:“道兄多虑了,乃是专为营救智胜大师而上天城求来的,却并没有其他的缘故。”
许罗听后,心中暗道这青衣狂剑手段着实高超,居然能将靖匪剑借来,想必此次成功地把握要大上许多。
“眼看天色就要昏了,不如先入城中去,还有几位道友前来助拳,其他的还则罢了,其中有一位却是一个真正的美人,谈墨且为道兄引荐一番。”
谈墨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神情却是陶醉无比,好似美人就在面前一般,倒是有些名士花心的味道,看得旁边的袖儿嘴巴噘得老高,满脸不悦。
许罗看在眼里,并不说话,几人便入城去了。
东阳侯府,书房之中。
书房宽敞明亮,最上面置着一张铁案,案角放着一枚黝黑的玄铁符信,符信之上,一只栩栩如生的大虫仰天咆哮,摄人心魂。就在谈墨长剑出鞘,破去猛虎之时,这枚黑铁虎符猛然一抖,发出一声闷闷的虎啸,然后便无声息了。
案后放着一张花梨大椅,上面坐的,正是东阳侯李珣。一个持着雪白牛骨折扇,身穿灰色深衣,留三缕短须的文士站在李珣身旁,半闭眼睛,面带微笑,神情从容安定。李珣下首,摆着四张椅子,坐着四个打扮各异的人。
“嗯?”
李珣见到那虎符震动,眉头一皱,道:“居然能够求来靖匪剑。老皇帝终于按捺不住了吗?诸位以为如何?”
左边坐着的,是一个干瘦的蛮人,身上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短襟,赤脚垢面,长发纠结在一起,耷拉在肩上。此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两肉,一双细小的眼睛游离不定,时时透出凶光,给人一种狡诈残忍的感觉。
这个人乃是九文山中万毒峰上天煞宫天煞老祖坐下的得力弟子,也是一个巫苗部落的巫祭。当日李珣收留了一个逃亡的巫苗洞主,还收了几个毒物方子。后来天煞老祖前来讨人,李珣不愿得罪他,便将那个洞主交了出去。天煞老祖大悦,便派来一个得力弟子辅佐李珣,就是这个蛮人。
那蛮人见李珣把眼神看向他,便站起来,桀桀笑道:“靖匪剑乃是中州神器,君侯何不趁机夺下来,然后等那老皇帝一死,便可以托孤之名号令天下,大事可定。”
李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班图长老慎言。”
那蛮人却是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地坐下去。他对面的一个鹤发童颜、如同寿星一般的青衣老道站起来,笑道:“班图长老所言,也是有些道理的。当今朝中奸佞作乱,君侯虽然没有不臣之心,但不可不早作准备啊。将来社稷若是有变,君侯顺势为之,匡扶天下,实在是一桩大功啊。”
李珣这才点点头,笑道:“天悯道长以为本侯应该以智胜和尚为饵,乘此良机留下这柄社稷神器?”
天悯道长笑道:“正是。”
李珣思量一阵,道:“只是靖匪剑乃是天子之器,我这东阳侯印虽然也是宝器,但却镇压不住它。何况虽然东阳有李瑚这样的高手,但他和我不是一条心,也不能用他。天行长老似乎对李珣也有所误会,怕是不肯尽力帮忙。这般掣肘,等到动起手来,怕是不能建功啊。”
那班图长老身后的一个妖冶女子却出来道:“那靖匪剑虽然厉害,却也不是没有破法的。”
李珣望向这个身着彩凤裳,肩披粉色帔子,头上梳着望仙髻,面容若桃花,妖娆娇媚的女子,鼻尖忽好像闻到一丝香甜的味道,心底忽然蹿出一股无名火来,顿时只感觉口干舌燥,浑身血气都欲要喷薄而出一般。欲念横生之下,就想要扑到面前女子身上发泄一番。
旁边文士见状一笑,手上牛骨折扇轻轻敲在手上,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声响。李珣听到这声声响,身子一颤,陡然清醒过来,知道受了媚术,连忙收摄心神,舌抵下颌,沁出一口津液吞下腹中,才感觉一阵清凉由丹田升起,方才消了欲念。
李珣望着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凶光,却又忽然收起来,苦笑道:“天吴仙子又在捉弄本侯了。”
这个女子,乃是西南九文山雾瘴之中天生的一条百足天蜈得道修成的,有了上千年的道行。天蜈也是上古异种,上得九天下得幽冥,修成之后更是了得。这仙子修一口毒瘴之气,百步之内,顷刻取人性命。加上蜈蚣性淫,故此这天吴仙子又善媚术,最能挑逗人心,凡人被她迷惑,若是心动,则被吸干了精血,化作枯骨一堆,十分凶恶。
李珣用了三百精壮男子为血食,才将她请下山来,当然知道厉害。虽然恼恨她对他施展媚术,但也不愿得罪于她,只能将不快压在心底。
仙子格格一笑,道:“君侯怎知妾身不是真心呢?”说话之间媚眼如丝,如怨似诉,神态勾人心魄。
李珣知道这女子皮囊虽然美妙,神情亦是娇媚,但本性却****凶残,是个蛇蝎之辈,丝毫沾染不得,连忙轻咳一声,将眼睛从女子身上移开,收摄心神,道:“不知仙子有何良策?”
天吴仙子笑道:“那靖匪剑乃是火德之剑,至大至刚,而世间却有一种事物为天葵水,其性至阴至柔,最能克制阳刚之物。”
李珣眼睛一亮,道:“仙子身上有天葵水?”
天吴仙子张口吐出一个鸡子大小的珠子,泛五色光,透出一股甜腻的香味,旁边的人闻上一口,便觉得浑身无力,丹田之中冒出一股欲火来,连忙运气压制,才不受其害。
天吴仙子道:“这颗天丹,乃是妾身在山中之时,采集月圆之夜的月华之光,炼去杂质,只留下其中一缕先天纯阴之气,吞入腹中,然后以自身为鼎,天长日久之后养出来的天葵水,辅以山中毒瘴而练成的。虽然不能匹敌那柄靖匪神剑,但先天相克之下,加上这上面的淫毒瘴气,那柄神剑也要被污秽,到时候君侯便可以用宝印将它击落,众人上去夺它下来,大事便成。”
李珣闻言,拍案而起,道:“好,仙子果然手段高强。”
仙子闻言,格格直笑,花枝乱颤。
旁边的文士却笑道:“有了天吴仙子的天葵水,虽然能压制那靖匪神剑,然仍有不够,君侯可知道来的是何人?”
李珣坐下来,问道:“先生此话怎么说?”
那文士笑道:“来人乃是青衣狂剑谈墨。”
“青衣狂剑……”李珣思量道,“传言此人乃是刘必文的传人?”
文士道:“此人自小服食金丹,早已打破了小河车关,得到一身神仙命。现在正四处寻访,只要采得灵药,练成一炉本命丹药,以外丹结内丹,便可白日飞升,成就金丹大道。”
李珣讶道:“还有这样的神通?那他有什么本事?”
文士道:“他既然叫做‘青衣狂剑’,自然是剑术厉害,传闻他练得一颗剑丸,蕴养在肺脉之中,平时吞吐不息,出口便要伤人,很是厉害,只怕东阳之中,除了李都尉没有人能稳胜他。”
“李瑚?”李珣脸上一阴,道:“此人不可信,端文应当由其他的人选吧?”
那文士撑开折扇,笑道:“正是,我有一老友,可为君侯引荐。”
李珣猛地站起,道:“何不快快请进?”
“哈哈,人说李侯好客,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走出一个青衣道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