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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刑台琴声 (1)

却见谈墨旁边三五丈外,猛地跃起一个身穿甲胄、浑身是血的东阳士兵,半空中忽然化作一头浑身灰黑,鸟喙如同钩子,两爪雪白的大鸟。这大鸟张开翅膀来有数丈宽,翅羽根根坚韧如钢铁一般,两只眼睛青色中透出磷光,如同鬼火,透出阴邪的气质,十分渗人。

平地里猛地卷起一阵呼啸的阴风,灰色的阴气陡然将正午的太阳也给遮住,四周透出一股彻骨的寒气,夏日倒好似到了古墓之中一般。

大鸟一出来,戾叫一声,双翅猛扇,巨大身子好似电光般蹿到谈墨的背后,一双雪白的利爪泛着黑气,猛地往谈墨的心窝抓去。

“哼!”

谈墨方才听了他师兄的话,若有所悟,正在出神,听到风声时,那大鸟已经逼得近了,一时间竟是无法闪避。

谈墨眼中闪过一丝厉芒,索性也不转身,只是将身子猛然一抖,顿时浑身上下挺得笔直,青衣挥洒之间,腰身一扭,大袖中一根手指由下而上,猛地刺出来,发出尖锐的呼啸,隐隐中竟然寒光四射,好似真个是一柄绝世宝剑一般。

刺啦!

好似布帛被猛地撕开,谈墨与那怪鸟瞬间便斗了一合,双方一合即分。

谈墨往前踉跄两步,青色长衫被连着袖子带半边背面撕掉,露出背肌来,却是三道深深的血痕,血肉都翻起来,狰狞可怖。伤口上冒出一丝丝黑气,却没有流出多少血来,只是灰败如同腐烂了好几天了。谈墨轻轻咳了一咳,面色陡然泛出一丝潮红,然后变得灰白,竟是受了不轻的伤。

那怪鸟两只雪白的爪子上,抓着一幅衣袖,爪尖一丝血迹十分显眼。对过招之后,也是怪叫一声,倒飞出去,留下一串灰色羽毛,重重落在地上,就势一滚,化作一个灰衣文士。

“青衣狂剑果然名不虚传。”

那灰衣文士站起来,前襟被谈墨的指剑切开一个口子,也不知道有伤无伤,他却浑不在意,整理一番衣裳,笑道:“未曾想这般都不曾让你吃亏。”

谈墨望着灰衣文士,笑道:“昔日读书,尝闻有罗刹鸟,乃是古墓太阴积尸气中化出,能变化,好吃人眼,神通非凡,不曾想今天居然能够见到,也是有幸了。”

罗刹鸟见谈墨认出他来,也不在意,将牛骨折扇一摇,道:“谈兄好见识。”

谈墨微微一笑,并不说话,方才罗刹鸟一举偷袭,他虽然反应过来,使了个以命换命的打法,逼退了罗刹鸟,看上去是两败俱伤,但其实却是吃了亏的。

那罗刹鸟乃是古墓之中阴邪的太阴之气化生的妖物,天生便带有阴毒,这积尸气上应鬼宿四星,乃是冥府之气,性阴寒,主死病疾厄,寻常之人若是沾上半点,便是倒地惨死的下场。

方才被那罗刹鸟抓破了背肌,阴毒渗进去,生死之气瞬间交战,吞噬他本身生气,一时间他竟压制不住,只能护着几个内脏,调动真力驱赶,一时间也难顾其他。

谈墨将背部掩在后面,却是要拖住罗刹鸟,让他看不出虚实来,先将毒气制住,再徐徐图之。

罗刹鸟见到谈墨不曾说话,青色的眼睛中掠过一丝狐疑,却将眼睛瞥向谈墨背后背着的一柄古剑,眼光闪动,最后并不动手,只是捻须笑道:“我这毒气,虽入不得眼,却也有些妙处,道兄只怕是难忍?大和尚自来慈悲,若知道谈兄舍身来救,又杀伤这许多人命,岂不是失了他慈悲的本意,破了他的禅心?”

谈墨知道这罗刹鸟性情多疑,最是谨慎,便笑道:“大和尚修行,万法皆空,即是本心,怎能便失了?道兄多虑了。至于谈墨毒伤,不过小伤尔。”

罗刹鸟眼光闪烁,忽然笑道:“既然如此,那谈兄小心了!”

言罢,罗刹鸟身子一晃,猛地化作原型,数丈的身子遮天蔽日,扑起阴风阵阵,一双雪白利爪闪着寒芒,猛地往谈墨的头顶抓去。这一下,若是抓中了,便是石头,也要抓成碎片了。

这罗刹鸟左右思量,还是决定出手试探一番。

谈墨此刻却纹丝未动。倒不是他不愿动,而是他此时浑身精气都汇聚到背后,体内真元沸腾如一锅热汤,煎煮着阴毒。生死寒热之气如两军交阵,上下一时是冰冻一时是火焚,十分难受,正是缠绕不休的时候,却哪里有余力与罗刹鸟争斗。

只是谈墨境况凶险,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将眼睛看向罗刹鸟,露出一丝笑意来。

罗刹鸟乃是多疑的人,虽然料定谈墨受了阴毒,却并不掉以轻心。只见他身子猛地冲到谈墨跟前,正准备抓下去的时候,却见谈墨袖中微微抖动,心中大骇,猛地倒飞回来,却见剑光一闪,雪白的爪子上隐隐现出一道血痕。

谈墨脸上有是一丝潮红涌过,背后黑色猛地扩充了一周,布满了一小半的背肌,这一动手,又让毒伤趁机加重了一些,只是他的脸上却仍是云淡风轻,一派淡然模样。

“谈兄好剑术!”

罗刹鸟鸟嘴中道出一声嘶哑的叫好声,却不再冲过来,只是将一双青色的眼睛望着谈墨,凶光不时闪过。两方斗了两次,对视的时候却比对杀的时候长了许多,也是奇事。

只是谈墨知道,这罗刹鸟虽然多疑善猜,但到底不是愚蠢之辈,虽然自己一时可以唬骗了他,但时间一久,定然怀疑,他此刻的伤势却是十分沉重,斗起来却要吃亏。

便在此时,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丁冬的琴声,如夜雨打芭蕉,丁丁冬冬,声音空寂清冷。这琴声一响,四周围却好像真个下起了江南夜雨,凉风习习,细雨润物,连虚空中的杀气也为之一消。

连谈墨罗刹鸟二人,也仿佛被这琴声消弭了杀心,之间的气氛竟然有了一丝松懈。谈墨只觉得受这琴声影响,体内如沸汤般翻滚的生死寒热之气也慢慢平和下来,身上顿时好受了许多。

片刻,琴声停下,余音袅袅,倏地里一个绿衣身影好似忽然从虚空中冒出来,面貌明净清冷,怀中抱着一张素色古琴,却不是那瑶三娘是谁?

“我听说瓶湖瑶三娘琴技无双,曾数次拜访,皆不得见,今日方得一睹容颜,不过确实可惜得很……”

罗刹鸟见到瑶三娘过来,身子一晃,忽地化作一个白衣少年,白衣白带,头上也是白玉游学冠,脚下白鹿皮靴,手上一柄雪白牛骨折扇,唇红齿白,却是好一派的少年花心模样。

瑶三娘就这般虚空坐在半空中,将古琴摆在膝前,一双玉手扶在琴上,星辰般的双眸望了罗刹鸟一眼,淡然道:“有何可惜?”

罗刹鸟将折扇一摇,笑道:“这般杀戮景象,配不得佳人,故此可惜。”

瑶三娘听了这话,神色依然清冷,自顾自轻轻地拨了拨琴,却不接罗刹鸟的话,却回头对谈墨道:“大和尚被东阳侯印镇住,道兄持剑且去营救,这边三娘自能照应。”

言语之间,竟是将罗刹鸟冷落在一旁。

“你怎敢如此轻贱我!若此番落在了我的手中,定然让你有好交代!”

这罗刹鸟本是古墓之中的阴邪之气化成,天生阴盛,故此本性邪恶,又因善于变化,常常化作俊秀少年模样,迷引少女,每每无往而不利,便是那最贞洁的烈妇,也逃不过这俊秀的皮囊表象。

却不想在这瑶三娘手上吃了个憋,浑不将他放在眼中,罗刹鸟几时受过这等闲气。它本是畜生,虽然化作人形,却也免不得那天生的戾气,心中陡地蹿起一股无名业火,生出恶念来。

只是这罗刹鸟性情阴鸷,心中忿念生出,面上却还是一副潇洒花心模样,只是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芒。

谈墨也信这瑶三娘,听了她的话,便点点头,对瑶三娘道:“那便有劳三娘了。”

瑶三娘微微点点头,谈墨身子一转,向刑台山上走去。

瑶三娘这才回过头来,道:“道友且听这首曲子,如何?”

罗刹鸟见到好不容易暗袭上了谈墨,却让这瑶三娘横插一手放走了,心中怎能不恨?不过他恨虽恨,却也晓得这个瑶三娘手段不一般,并不在他之下。

方才随便撩拨几下古琴,便用琴声将四周杀气皆都震散,这样的心境修为,居然能影响外物,便是遍数东阳三大宫观,能做到的也是寥寥而已。

罗刹鸟并没有把握同时面对二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谈墨缓过这口气。

“仙音难得,却是不敢辞也。”

罗刹鸟恼虽恼,却也在乎风度,强自抛开心中恼恨,撑开折扇,摇了两摇,笑道:“既然有此耳福,若是放过了,必遭天弃也,仙子且弹。”

瑶三娘自顾自轻抚古琴,轻声道:“那便来了。”

言罢,玉手一摆,古琴上琴声顿时如流水般哗哗流出,初时如溪流欢涌,而后拔入青云,顿时仿若处在仙云之中,脚下茫茫丛山,青峰如聚,古松虬然,流水飞瀑,猿啼鹤唳,青衣道人盘坐松下,与人相弈……

罗刹鸟只觉得琴声之下,他恍然好似处在青松之下,绝顶之峰,身下乃是云海怒涛,山峦突兀;又觉身处林中,青松劲拔,清风入林,刷刷作响,此中妙境,实在难以语言。

罗刹鸟本是秽浊之气化作,那松间清气吹来,好似溪水洗泥人一般,将他的本身都要冲走冲掉,那出尘之气,非但不能让他感觉舒爽,反而浑身不自在。

罗刹鸟知道这幻境,乃是瑶三娘的手段,虽然只是幻境,但你若是信了,便深陷其中,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五音迷人耳,这瑶三娘的琴声几近于道,凡夫之人若是心志不坚之辈,便是明明白白地知道这是幻境,也要迷失在其中,不能自拔。

只是罗刹鸟乃是经年的妖怪,却不惧这个,反抚扇笑道:“仙子好琴,这一段超然脱俗,意境如泼墨,仙气缭绕,却是道家的《松风乐》。”

说罢,将折扇摇了两摇,顿时周身云气都被吹散尽,环目一看,乃是一片杀场,却哪里还有高山云海青松飞瀑?唯有琴声依旧动耳。

瑶三娘见了他从幻境中冲出来,也不动心,淡然道:“那便请道友听这首《上天梯》。”

言罢,玉手轻轻一撩,琴声忽地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