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许罗与罗蹇驮,二人收了宝剑,在那山丘上观看,却见下边几团人战成了一片,十分激烈。罗蹇驮看了一会,只觉浑身热血沸腾,恨不能下去厮杀一番,解解闲闷。
只是许罗却只不许,道:“谈兄叫我在这里守着宝剑,等东阳的宝印祭出来的时候,便将其刺下来。你若是此时上去,忙却帮不了许多,那东阳众人中却是有认得你的,到时候李珣便知道我二人早和谈兄走到了一处,岂不是让谈兄的算计落到空处?”
罗蹇驮却笑道:“这样的好斗,却是看得人心中发痒,好兄弟,我便只乔装到那人群之中偷杀几个小卒解解烦闷,也不露面,怎有暴露的道理?关键的时候,没准还能给他们帮把手。”
许罗却只是不肯。
便在此时,远远一阵黑风贴地卷来,黑风之中,不时有一只手捞出来,捞起一个军士便拖进去,不多时吐出一堆白骨来,吓得那些个士兵四散奔逃,那黑风赶在后面,只顾抓吃,不知不觉往许罗这边冲来。
“咦?这个行货不是那李珣身旁的?”
罗蹇驮初时还很惊疑,见他追着东阳的士兵追杀,以为是自己人,近来一看,却原来是那李珣旁边的一个蛮人——却不是班图是谁?
说来也是劫数,那班图原本逃脱了四个和尚的追杀,准备回到刑台山顶本阵之中,再做计较。但这蛮人乃是个凶蛮残忍的角色,一看自己受伤颇重,左右想来划不来,又看东阳那些士兵雄壮非常,血气又旺,顿时就起了歹毒的心思,要拿这些士兵采补。
只是若是他这般与那李珣说,这李珣乃是东阳的主人,这些精兵乃是他争夺天下的利器,练就不易,怎肯让他拿来采补?到时候非但达不到目的,还要坏了皮面。
于是这班图便暗中生了心思,先趁乱拿些士兵吃了,这乱军之中,死些人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去。何况便是事后让李珣知道了,到时候生米成了熟饭,人已经到了肚皮之中,凭借天煞老祖的威风,李珣也不会为了几个士兵与自己不快。
想到这层道理,班图便不急着回到本阵,反倒躲在人群之中专找那些精壮的下肚,不多时便抓了五六个。东阳这些士兵都是精壮之人,血气十分旺盛,班图吃了几个,越发畅快,索性不再偷拿,化出身形来,往那人多的地方便抓,一下子抓了十几个,吃了个大大的痛快。
也是这个班图杀孽太重,引动了杀劫,该要落个下场了,这边还是杀得痛快,那边报应片刻到了头上。他吃人吃得痛快,竟然忘了看路,一路出了却妖台外,正撞到了罗蹇驮和许罗手上。
罗蹇驮本就手痒得厉害,只是碍于许罗,才勉强按捺,一看这边过来一个对手,心中顿时欢喜无比,对许罗道:“却是瞌睡来了枕头。”
言罢,将从许罗哪里讨要来的血海阵图祭起,卷起一阵血云往那黑云之上卷去。
也是那班图定然要死,便在罗蹇驮杀来的时候,他还正吃得痛快,直到耳边传来一阵亡灵尖锐的嘶叫之声,他才回过神来,但哪里还来得及,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卷进血云之中,一片黑红的亡灵呼啸而上。
这个便是所谓乐极生悲了。
那班图本就与罗蹇驮在伯仲之间,现在却先受了伤,法宝也失了两件,又被裹进了血海阵图,却哪里还能敌得过罗蹇驮?
班图只觉得眼前一片红蒙蒙,无数恶灵在周围咆哮嘶叫,当下就知道被人裹进了法宝之中。他先前早被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有争斗的心思,只想着逃出去才好,身子便往血海外冲去。只是他冲了一下,却见血雾之中显出一个高大无朋的黑魆魆的巨人来,还没等他反应,却听那巨人猛地一声咆哮,其声如雷,顿时将他断臂处的伤口震开来,鲜血淋漓,旁边的恶灵见了,兴奋得吱吱直叫。
班图头脑中一阵发懵,却见虚空中那巨人一双大手猛地抓住他身子一撕,顿时把他撕作两半,鲜血碎肉乱飞。
罗蹇驮抓那肉闻一闻,不悦道:“却是有些骚老!”
说罢,塞了一半放在嘴里,另一半扔到阵中,那些恶灵一拥而上,半空中便啃个干净。
班图一条灰蒙蒙的魂魄冒出来,正要向外边跑去,却吃那巨人一把攥在手中。
罗蹇驮嘎嘎一笑,道:“你原来还有这样的巫术,肉身毁了,精元却转到了魂魄上,难怪血肉干瘪老硬,浑无半点滋味。”
原来罗蹇驮察觉到那肉身之上滋味全无,毫无半点灵气,便猜出了班图用巫术将浑身血气精元都转移到了魂魄之上。
“好好,却也无妨,我吞了你的魂魄,又可以解开十几层心印符了,倒也一样。”
罗蹇驮大笑。
听了罗蹇驮这话,那班图却是大急,忙道:“你是哪里来的魔人,你可知道我的来历?”
罗蹇驮嘴中轻咦一声,道:“你莫非还是有来历的?”
那班图见罗蹇驮发问,顿时又来了几分气色,道:“我乃是那万毒峰天煞宫门下,你可曾识得?”
罗蹇驮闻言,不耐道:“什么天煞宫,我却没有听说过。”说罢,嘴一张,便要将班图吞入嘴里。
其实罗蹇驮哪里却没有听说过这个天煞老祖?他乃是血海之中的修罗魔王,天下魔门皆是血海的道统,这个天煞老祖又是有名的魔头,他怎能不听说?
那天煞老祖修为也是强横,罗蹇驮也不好欺压到他的头上去,将他得罪太过。只是到嘴的血食怎能放过?于是便耍了个无赖,只是推说不认得,先将这班图吃了祭肚子,将来天煞老祖问起,只说不知道便是了。到时候死无对证,天煞老祖即便怀疑,也不能为了个徒弟与他为难。
那班图不料自己抬出了师门,这个老魔还是不顾,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顿时换了嘴脸,哀求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但那罗蹇驮哪里肯听,抓起班图就往嘴里塞。
班图大骇,叫道:“我有一桩宝贝,可给爷爷换命用。”
罗蹇驮正要咬下去,却听得有宝贝,又将班图拿出来,道:“有甚宝贝,休要狂骗老爷,定然让你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
班图死里逃生,忙道:“怎敢欺诈爷爷,爷爷且容我拿来。”
罗蹇驮犹疑一下,旋即笑道:“也不惧你做鬼!”
便撒手将那班图放下。
班图连连叩谢,张开嘴巴,从魂魄中吐出一个黑黝黝的土蛋来,送到罗蹇驮面前。
罗蹇驮笑道:“不想还有这样藏东西的法门。”
伸手将那土蛋拿来,敲了敲,好似是实心,又闻了闻,却透出一股子酸腐味道,猜了一阵没有猜出来,便问道:“你这是什么东西?”
班图忙道:“回爷爷,这个唤作‘通天虿’,乃是从我师父哪里偷来的,在我体内蕴养十几年,再过一段时间便要出壳了。”
罗蹇驮闻言笑道:“‘通天虿’?我记得那个天煞老祖本相便唤作‘通天虿’,难道这个便是他的儿子不成?”罗蹇驮这话却将他不认得天煞老祖的话露了底,只是班图却也不敢说什么。
罗蹇驮本是打趣嘲笑,不料那班图却道:“爷爷目光如电,这个却真个可以说是老祖的儿子了。”
罗蹇驮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勾起了几分好奇,问道:“这个事真个稀奇,你且说一说,若是说得好了,便放你性命?”
班图一听这话,顿时又来了几分气色,道:“爷爷有所不知,天地之间原本却是没有通天虿这等事物的。乃是老祖祭炼吞噬各种蛊物,运用秘法生生将将自己炼化成了这样一个本相,所以老祖却是天地间第一只通天虿。”
罗蹇驮笑道:“还有人将自己练作一只虫子的?有趣有趣,你且再说。”
班图见罗蹇驮爱听,顿时更增了力气,又道:“老祖成道之后,用了全身精气化出三枚蛊卵,便是这通天虿卵了。故此说这是老祖的孩子,也并不为过的。”
罗蹇驮脸色一变,道:“却来诳我,既然是那老魔的儿子,却怎叫你偷到?”
班图见罗蹇驮脸色变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道:“爷爷有所不知,爷爷且听我道来。老祖原本将这蛊卵放在寝宫之中,用地火孵化。却让一个童子偷了出来,正好让我撞见,便将那童子暗地打杀了,夺将过来,却私地里瞒在了身上。后来老祖发现蛊卵不见,还杀了几个师兄弟连同上百个守宫的童子,却并没有牵连到小人身上,这才留了下来。”
罗蹇驮笑道:“你的胆子却不小。”
班图道:“所谓富贵险中求,那老鬼将通天虿的修炼方法瞒得死死的,任谁也学不到,我跟在他身后,却也没有什么前程,倒还不如拿了这枚蛊卵,孵出蛊虫之后将肉身弃了,遁进这虫子肉身中,细细锤炼,前途岂不比做人家奴才好?”
罗蹇驮笑道:“你却是个乖灵的角色。”
班图见到罗蹇驮称赞,忙谄笑道:“爷爷若能收下弟子,福德却比做个虫子要好得多去。”
罗蹇驮眼睛骨碌碌转了两个圈,却不接话,反问道:“如此说来,这个通天虿却是个要紧的事物?”
班图道:“乃是个一等一要紧的事物。”
罗蹇驮听了,脸色忽然一变,道:“那便留你不得!”
言罢,巨手一捞,便将那班图捞在手上,往嘴里一塞,囫囵嚼了两下,吞到腹中去。可怜那蛮人怎知道这老魔这般善变,连个惨叫都没发出,便魂飞魄散了。
罗蹇驮吞吃了班图,顿时觉得腹中滚滚如雷,精纯的元气从腹中流向浑身各处,他连忙运气一冲,顿时啪啪乱想,周身通达,却是一下子破掉了二十来道心印符。
“好好,真个舒爽,那蛮人瘦虽瘦,分量却足,多吞几个,便能破掉秃贼种下的禁制了。”
罗蹇驮好似吃了一顿大餐一般,又把眼睛瞄向地上乱跑的东阳士兵,心道:“虽然比不得这个蛮人,却胜在鲜嫩。”
想到此,罗蹇驮驾着血云,便往那人多之处,一顿乱卷,顷刻间卷来十数人,放在嘴里一通乱嚼,吃了个干净,正欲多抓些,却猛地听到一声虎啸,心头不由一颤,抓到手上的几个军士却掉了一半。
接着又是一声龙吟之声。
罗蹇驮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见一道红光卷着汹涌的明黄色大火,从头上飞掠而去,猛地撞上刑台之上一道白光。
一声惊天东西的巨响传来!
罗蹇驮被震得浑身一颤,旋即大喜,道:“压轴的戏本来了!”
言罢,将手头剩下的两个士兵往嘴里一塞,也顾不得嚼,囫囵便吞了,卷起血云便往却妖台顶冲去。